长。不用听别人讲什么,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做你乐意做的。什么议论、评价,都不要去理他。时间一过,不重要的事连记都不记得了。”
“但是,我之前的做法…还有些事。”我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老者,仿佛他可以用三言两语讲清楚我的人生轨迹。”我拿起一个新的调色盘,白白净净的,没有沾上油料,没有色彩,也就没有污浊。他递给我一支笔说:“那是你心里出现了偏差。曾然,内心空洞的人要先找得到自己,才能填得起空缺。一味地寻找会让你迷失的。”我握着笔,轻轻一翻。调色盘上的颜色已经是新的天地,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看向窗外。画中的女子看着他,看着他们多年未见的时光。”我把调色盘递给他:“老师,您很爱师母吧。”他放下茶杯说:“爱,当然爱了。”我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指缝里的倒刺小声问:“可是…老师,什么是爱啊?”是早上在一张床上醒来?还是吃同一碗饭?还是罔顾伦理的勇敢?我多想证明,这些我都做过的事,都是合情合理的感性的冲动。他递给我一支排刷,从抽屉里取一只小号的油画笔,在调色盘上沾了一点蓝色:“这问题,柏拉图解释过,杜拉斯说过,叶芝也阐述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答。我们那一代人,很多都是父母之命。遇到谁遇不到谁都是缘分,要我说,爱情就是在漫长的糟粕中,你依然觉得她是唯一的她。曾然,无论哪种答案,在回答这个问题前,你要勇敢一点,要有过完这一生的勇气。无论遭受过什么,以后还要遇到什么。”我看着那抹蓝色,一竖一横的,被安排在画布上。回顾自己的一生,范老师倒是一语中的。这一生,我始终都未勇敢的选择过、反对过。不敢为心中仅有的爱找一个寄托,不敢面对曾经的自己,不敢对未来有任何期待。也从未找到过自己。深深浅浅的蓝色,望着十三岁时就被我放弃的自己,那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小女孩,被我亲手埋进了土里。她流着泪看着我随波逐流,每况愈下。我和谁什么关系,我在扮演谁期待着的自己。都是我未曾反抗的结果。既没有办法完全承认,也学不会全然接受。我就卡在虚幻和现实的中间,等着日轮落下又升起。我想我是该谢谢老师,在种种情况下,还收留我。放下调色盘,从书包的口袋里找到了一支烟,想了想又把烟放到了画架上。
范老师捏着画笔,指了指那只烟说:“想吸就吸吧,戒烟也得有个过程。你那副画《神女》我觉得画的挺好的。”我想到了李舒,叹了一口气,周围静悄悄,只有这一声声叹息在心底回响,此起彼伏,飘在空气里的声部是主旋,心里的叹息在和声,了无生趣的二重奏。范老师推了推眼镜说:“我当年在意大利留学本来学的是化学,但是从迷上画画后就赖在画室不走了,那会儿我们这些出国的人,本来抱着目的是回来建设祖国的。我沉迷在颜色堆积的油画中回不了神。我身边的朋友都在劝我别画了,让我赶紧回来。只有你师母觉得喜欢就是喜欢,她支持我画画。你看啊,我们那会儿都是中国人,思想比较保守,意大利那里画人物喜欢画裸体,题材画宗教,玩达达主义。你画古典主义,虽然没人说你错,但是接受度就是小。就像现在,人人都画风景、画老人、画静物、玩列宾美术学院那套东西。你要是画超现实,认可度低一样的。”我手里的烟灰缸盛满了失落,说不上是作品不被接受比较难过,还是李舒这个人再也见不到了比较难过。
“曾然,超越了现状的作品,总要时间才能接受。多些耐心,不是谁的错。千万年,西方东方都一样。”是啊,人类很狭隘,但是我爱人类。我为我是这千万分之一深深而骄傲着。
啪,
紧闭双眼
磅,磅,磅,
梨膏糖、月饼~ ~
呜
橙色和蓝色的中间
叭!
判了死刑。
夜幕低悬,画室的灯亮了,一片空荡。叫卖吆喝撞进窗来。一盏盏路灯提着自己匆匆赶来。画室、路灯。蓝色的静谧,橙色的温暖。我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停在这里,停在这个世界。或者该在哪个没有我的地方。手中的铅笔不经意间被折断了,留在纸上一道抹不去的痕。我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中秋节,就这样过了。
雨后和柳琴手挽手穿过杜鹃花丛,随手采下月光披在身上。一步一步朝画室走去,范老师微笑的看着我们俩,端着一杯茶轻轻摇晃手里的画笔。一天就这样开始了。“你们画室也太好了吧,终于可以说话了。”柳琴开心的看看石膏像,动动景物罐,摆弄着从来没有走过的挂钟。“你要是弄坏了,就留这儿当模特。”我把刚削好的铅笔放进画桌的抽屉里。好像是很久都没画过素描了。范老师摆好景物后拿来了画架坐在另一边,也开始画画了。柳琴一会儿看看我的素描,一会儿看看范老师正在画的油画。觉得无趣,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本小说看了起来。时间就像有魔力一样,只要一过了中午,就走的飞快。月亮如约而至,微微欠身后说了一声“再见”,范老师看着杯子里的月亮点了点头,回了一句:“路上慢些”。我和柳琴就着昏黄的路灯,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