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被安排一切的人慌了神。我迷茫的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空气中一丝丝尘埃都没有。我们迷茫的看着对方,蓝色的校服在风中飘啊,飘啊地。我们像是挂在一柄柄降落伞上的飞行员,可是没有地平的远方,要怎么降落。“大概是去画室画画吧?”我为自己能想起这么件事而震惊。“我没有事做,我可以去看看吗?”她小心翼翼的发问,眼神满怀渴望。我点了点头。“你在画室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喜欢?这个词上一次听到,是什么时候了?有几年了吧。但是不幸,这几年里我的理解没有丝毫的精进。我想没有讨厌就算喜欢吧。虽然有过经历,但是,我不怎么了解。我低头,花坛左边缝隙里有一只小蚂蚁,举着一片馒头屑慢慢的爬着:“什么叫喜欢?”也许是在这里扮演他们口中的“好学生”如了迷,我才会如此的,不耻下问。说出让自己也吓了一跳的话。她震惊地看着我:“当然是第一眼见到就想要拥有啊。”我低了低头看着蚂蚁在树荫下,成群结队,慢慢地搬着家,我想那我甚至不喜欢我自己。见到就想要拥有吗?那是我小时候了,想要一支钢笔用来写东西,着魔一样的想要靠近和拥有。为此我拼命考试,努力学习,从不违背父亲和母亲的任何要求和指令。甚至不惜远离我最喜欢的朋友。每周要和他门朋友的孩子们聚会,学习在人前表演舞蹈。可是到最后,那支钢笔也还是被人买走了。也许,是得到自己喜欢的太困难,困难到我时常要长出一口气。我才会不放任何真心的,完成所有人的期待,在他们的剧目里,跑龙套。终于,我学会了自我说服。自那之后,我的人生再也没有我想要得到的了。无一牵挂。像脱了线的风筝,除了坠落别无他法。
忙碌是整个高中的主旋律。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天生就是个逃兵。在学校想要逃离考试,在画室想要逃避平庸,在家想要逃避重复。渴望追求的“意义”又会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半途而废。我什么都无法留住,什么也不想拥有。晚起、故意忘交作业。我虽然没能演好这个“好学生”,但我想我学会了怎么饰演一个正常的小女孩。每周和黄医生的见面成了我的保护伞,我心安理得地呆在画室里,在酒吧游荡。高三上学期的期末,我照例要到学校参加考试,平时不上课,撒个小谎就过去了。考试不考,成绩没有,就没有办法交代了。这次考试结束后,我第一次被这所学校的老师请到办公室,班主任老师指着她办公桌上的小纸条,一条一条的念给我听:“曾然是同性恋、曾然精神不正常住过精神病院、曾然和男生上床、曾然吸烟”。我看着她办公桌上的纸条,没有办法反驳和解释。只能站在她的办公桌前,背着手。低头认罪。她用手敲着桌面说:“曾然,这些都是检举你的纸条。这些事我不管你做没做过,就算做过,那也是你进来之前的事了。这里唯一让人无话可说的,就是你的分数。”分数?要是一切都是可以量化的,那人的一生该多么清晰明了啊。她端着茶杯看着我:“你要知道,在这里没有人有多余的时间,每个人都很忙的,你以后打算干什么?你有明确的目标吗?没有目标的人,会被时代淘汰的。你要努力。”我看着她水杯里漂浮的茶叶,上上下下冲我点着头:是啊,小说要写序言、绘画得有背景、写歌要谱前奏。所以人也要有目的吧?我竟然惊愕于自己真的是个正常的人了。
既然目的是唯一的准则,那中间的过程似乎也不重要。就像试卷上的标准答案。只要能将正确的结果放在结尾,作答的过程根本不会有人来深究。所以我摒弃了中间的过程,学校几乎不去了。黑夜,白昼。缠了一圈又一圈,一轮。时间的背面,定格。续写,兰叶春葳蕤。惊鸿一瞥,皎洁。遗落,窗台上的那捧绚烂,带走了时光。立夏。一个我,站在门前。那个老人,好像几千年以前就这样了。吉光片羽,这个词仿佛是为了他专门发明的,就连默默无言的空气,也会因为靠近他而璀璨耀目。
“曾然来了。你今天不上课吗?”范老师起身放下画笔,擦了擦手,朝我走来。
“学校今天放假,想来坐一会儿。老师在画什么呢?”我看着他身后的那幅油画,稍稍震惊。我来这里两年多,从未见到老师创作的作品。颜料管左边的画桌上,正正的摆着一个本子,蓝色皮制封面上零零星星的霉点,是褶皱了的过往,被封存在纸张上。秀丽的小楷,笔记本的纸张暗淡了,黑色的墨迹却泛着光。
他指着画架上的那幅油画说:“正好,我在画一些印象里的旧人旧事,你来帮我调个色吧。”我走过去,微微一怔,在看到那副画的时候,竟然感觉像是在照镜子。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画中人似乎是我的前世?墨绿的背景,不悲不喜,又悲又喜。画中的女子靠墙站立,一身墨绿色的旗袍,一只白猫依偎在她的怀里。狭目,温和又坚定。这抹温柔不是我。周围的环境不勾画,只是排笔,一笔一笔的都是思念。
“范老师,您在画的是师母吗?”笔未到而意已达。“是啊,她是学考古的。油画、壁画、雕刻都很在行。身上满是灵气。每次看到你,我就有种有见到她了的错觉。”他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让我坐下来:“曾然,人活一辈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