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浓总是泛泛,原以为自己藏的好,却没想到这份不喜竟如此明显,连初初来她身边的藏冬都能看出来。
但人已到门口,总不可能撵出去,三房的人才走,现在说歇下,不就是将把柄送到曲韵浓手上?
曲瑶镜只好撑出一张笑脸,让藏冬将人请进来。
“三姐姐,”人未到声先至。
一阵香风冲进门,身穿鹅黄半袖襦裙,容貌清丽,身段婀娜的曲韵浓跨门进来,身侧亦步亦趋跟这个双丫髻小姑娘,手里提着礼信。
曲家不分男女序齿,曲瑶镜上头除了曲玉衡这个亲兄长,另有大房的嫡二兄曲明寰,算下来她便行三,曲韵浓小她两月,便行四。
曲瑶镜坐在罗汉床上不动如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四妹妹。”
曲韵浓从来都没有自知之明,亦或是脸皮够厚,她像是看不出曲瑶镜笑中的疏离,将礼信交给藏冬,自己则亲亲热热地挨着坐上来。
她仔细打量着曲瑶镜,眼里满是关切:“现下瞧着三姐姐应是彻底大好了,这几日长公主闭门谢客,我也无法进来瞧你,只能记挂着那日姐姐呗抬着回来的虚弱样,寝食难安,只能日夜求神拜佛,以期神佛保佑姐姐安康,谢天谢地,姐姐终于是好了。”
曲韵浓说得情真意切,曲瑶镜听着也只是淡笑不语,这话说的,好似曲瑶镜能安然痊愈得多亏她那不知真假的求神拜佛去了。
“是吗,四妹妹情真至此,倒是感天动地。”
曲韵浓的性子随了大夫人,向来无利不起早,这般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必然是有所求。
果然,曲韵浓东拉西扯了一阵,又是说自己日夜祈祷,又是说她废寝忘食只盼望曲瑶镜安然。
足足添了三次茶后,见曲瑶镜仍是八风不动,才咬咬牙,直言道:“实不相瞒,妹妹今日来还有一事想问问三姐姐。”
曲瑶镜深知这才是曲韵浓的目的,挑挑眉做出感兴趣的模样:“四妹妹为我所做已是感天动地,何必小心翼翼,不妨直言?”
听曲瑶镜如此说,曲韵浓信心大涨,也笑起来:“今年宫里应该要办端午宫宴吧?姐姐如今大好了,应也是要去的对吧?”
曲瑶镜了然,原来这才是曲韵浓的目的,也无怪她如此钻营。
曲韵浓的父亲曲洄,虽是齐国公嫡长子,却因当年私德不修被圣上下旨申饬,他也倒霉,恰巧事发时齐国公替他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便顺理成章地被圣上压下,直接未得朱批。
出此之外,曲洄倒未被夺去官身,只是当今圣上明显是个记仇的,非但记自己的仇。也记着曲瑶镜的仇,这么多年来,多次将曲洄明降暗降,现在他虽还是京官却也只是个正六品太仆寺寺丞。
而宫中宴请,除去皇亲国戚,便是三品大员,曲洄区区一个六品,并不在宴请名录上。
更要紧的是,曲韵浓只比曲瑶镜小两个月,同样尚未及笄,上门给曲瑶镜说亲的人几乎踏破齐国公府的门槛,而曲韵浓却一度无人问津。
她若再不为自己挣上一挣,等日后及笄,恐怕只能草草低嫁。
“三姐姐大病初愈,正是需要人照应的时候,不如这样,姐姐带妹妹同去,妹妹也能亲身照看着,”曲韵浓说到激动时,几乎涨红了脸,仰头却见曲瑶镜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透亮的目光几乎将她洞穿。
曲韵浓的想法曲瑶镜很明白,无非是想趁刺机会在宫宴上大放异彩,谋一个好前程,运气好的话。还能让当今圣上想起他那未曾批复的齐国公世子之位,拉一拉她中年颓丧的父亲。
可曲韵浓似乎不曾想过,倘若当初她不曾因私心暗害曲瑶镜,曲洄的世子之位也不会扣下不发,那今日这宫宴,是必有未来齐国公嫡女一席之地的。
或许她想过的,她也算聪明,自然知道大房落魄至此的根源,只是不知她夜深人静时的辗转反侧是怨恨,还是后悔罢了。
曲韵浓的脸仍旧通红,只是现下是激动还是狼狈则不得而知了。
再厚的脸皮也架不住她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曲韵浓嗫嚅着,高仰的头也低垂,大颗大颗的眼泪倾斜下落:“若三姐姐不愿意便罢了。”
她哭得这般可怜,倒让曲瑶镜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曲韵浓能为了这宫宴做这么多,向来定时非常想去的。
“你莫哭了,”曲瑶镜取出绣帕替曲韵浓擦泪。
曲韵浓眼睛都亮了,期期艾艾地问:“三姐姐答应了吗?妹妹定不会给姐姐惹麻烦的。”
却听曲瑶镜摇摇头道:“宫规森严,宫宴名录自有定数的,莫说是我,便是我母亲也不是想带什么人便能带进去的。”
曲韵浓晶亮的眸光骤然黯淡,整张脸写满了失落。
“可也不是没有办法,”曲瑶镜看她哭得花猫似的,竟也觉出几分娇憨可爱,她话锋一转,笑盈盈道:“曲家四姑娘带不进去,倒是可以带我的侍女韵浓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