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健康明朗的,而是被勾起了某种遐思的郁色。
男人面色温和,客气笑问,“你叫什么?金梧带的艺人么?”
金梧手下艺人太多,能得他关照带到这里来的偶也有一两个,但非是见不得台面的拉皮条,而是有意提携,给他们提供一个结交名流扩展人脉的机会。
锦庭会是供名流交际的私人会所,进出者多为志趣相投的戏剧家、音乐家,商业新贵和政治家等等。每每举行的会员沙龙也无非是些饮茶品酒、牌棋斗技、谈论艺术、鉴赏字画等附庸风雅之事。
今日则无主题,是一群同行人士的小型聚会,主打一个纸牌休闲。不过中途免不了有人呼朋唤友,叙旧交新、寻欢调情也是人之常情,他们习以为常。
一般跟金梧来的都是演艺圈中的久负盛名者,像眼前容色出挑却不介绍给众人的无名之辈还是稀有。这人也不知是天生性格冷清,还是社恐不善交际,进来后便独自坐在一处,不主动找人聊天,遇到搭讪也是一句不答,孤傲木讷得令人咋舌。
男人颇觉新奇,每次大小聚会,相熟之士热络叙旧,新面孔踊跃自我介绍,大家都积极融入进来……到了这里还敢摆谱的极少见。
他心中隐有不悦,但面上仍维持着好修养,“我叫文融,从事美术行业,不知你是否听过?”
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仍然不为所动,还不耐地拧了下眉,“没听过。”
文融脸色有些挂不住,心道这人未免过于耿直,真是不识抬举。这时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只手,认识的朋友大咧咧地靠过来,戏谑道,“这是哪里来的贵客,连我们文先生的面子也不给……”
等看清了这“贵客”的长相,哟,这么拔尖,确实有资本。不过他可没文融好说话,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端得清高样,顺手从旁边拿了一杯酒递过去,“喏,小朋友,喝一杯?”
听到这称呼,栗原心下一阵恶寒,想起那些圈内自恃前辈的人有时也会用这么故作亲近的口吻调笑后辈,真是恶心死了。他异常冷静地撇开眼,一张苍白无情绪的厌世脸,端的就是软硬不吃。
对方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嗓音带上了些许火气,沉声道,“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旁溜须拍马的栗山见势不对,立马过来打圆场,“抱歉抱歉,我们栗原不太会说话,他今天嗓子有点不舒服哈,不是故意不接您的……”
“是吗?嗓子不舒服所以直接成哑巴了是吧,说句话会要了他的命?”
栗原又是连连道歉,还挤眉弄眼地要他服软。场面一时有些僵持起来。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不少旁人目光,栗原站在纷争源头,心中只觉可笑,视线无焦距地在厅内飘忽,在前方某个人忽然起身让出遮挡的一片区域时,栗原瞳孔紧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一下子刺痛得头脑分外清明。
没了遮挡物,坐在牌桌前的那人在他眼中宛如被打了聚光灯般灼目。四周所有景象蓦地远去,唯有嵌在记忆里的那道身影此刻鲜明地跳了出来,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不远处。
栗原讨厌“重逢”这两个字。
意味着必须经历破碎和无尽的等待。
看见人群中那张死也不会忘记的面容的瞬间,身体反应比理智更快地掌控了他,一如每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夜晚,似被冰水灌顶,四肢无法动弹,周遭声语无法触达他的耳目。
甚至呼吸困难,当理智转瞬之间回笼后,肢体就会止不住发冷发颤。
可这又是值得庆幸的,如他所愿,先前助理所言并非子虚乌有,这不是陷阱,放饵钓他上钩的人真的在这里。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陌生人并不好应付,看着栗原冷若冰霜的神情只觉碍眼,酒杯差点磕到他的额头,不依不饶地要他陪自己喝一杯。
栗原后退两步避开,依然下意识地去看不远处的那个人。
然而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
那身剪裁利落、纯黑到质朴的中古裙,依然柔软地落在沙发上,没有随风摆动的迹象。
刚赢了牌的井之琦气定神闲地打量他,心中叹息,他这种故作冷漠的矜持姿态真是令人心神荡漾……只会让人想要打破,令其忍无可忍,最终露出求饶的表情自己主动爬到她身边来。
栗原被她事不关己的姿态所刺痛。
他几乎是瞬间被激怒,不假思索地拿过身前那人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对方见他终于识相,稍稍平了一点气,接着又从旁边小几上拿了一杯酒,示意他继续喝。
栗原却再度避开,目光直直越过陌生头颅,与置身事外看戏的那双眼睛对上。在他终于按耐不住情绪,漠然表情再也维持不住、终于泄露些许祈怜意味时,她才不急不慢地站了起来。
高跟鞋在彩色地砖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踱步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倨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走到他面前。
她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