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作诗——"我将糖块抵在颊边,藏书阁积灰的《乐府集》突然浮现在脑海。
前世被禁足时,我曾用金簪在窗棂上刻过整卷的边塞诗,"不如以''春狩''为题?"
林泽的扳指突然停住转动,陶轩的龙雀刀发出细微嗡鸣。
我望着回廊外新抽的柳枝,想起上巳节那日流民孩子们用草茎编的兔子,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春杏突然扯了扯我袖摆,这才惊觉自己竟背出了前世的《兵车行》。
苏婉团扇上的流苏穗子剧烈颤动:"少夫人这是剽窃哪位大家的诗作?"
"这是去年冬..."我瞥见陶轩刀柄上晃动的东珠,突然记起他曾在雪夜披着大氅闯进我书房,"是世子剿匪途中作的残句,我不过续写几行。"
陶轩眉峰微挑,沾着海棠汁的指尖突然在我掌心画圈:"夫人倒是记得比军报还清楚。"他尾指勾住我腕间的合欢铃,金属凉意激得我颈后泛起细栗——这动作分明是昨夜我偷看他密信时,被他当场捉住的模样。
被陶轩调侃,我的脸微微发烫,心中却也满是甜蜜,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帮我解围。
几位翰林院老学士的夫人提着裙摆挤到舆图前,她们髻间的博山钗撞出清脆声响:"老身记得圣上春狩时,世子爷三箭射穿了七片柳叶?"
"可不是么!"陶轩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嫣红的胭脂痣,"当时我家夫人站在擂鼓台上..."他故意拖长的尾音让我耳尖发烫,那日分明是我被他骗去当箭靶,还说什么"东珠配红妆最衬血性"。
苏婉的珍珠步摇突然"咔"地断在青砖上,她茜色裙摆扫过林泽沾了茶渍的衣角。
我望着滚落的珍珠钻进紫檀屏风底部,突然想起前世这屏风后藏着位弹琵琶的盲眼乐师——正是他后来在御前指认我"毁坏圣物"。
想起前世的陷害,心中充满了恨意,这一世我一定要让那些陷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少夫人大才。"林泽突然抚掌而笑,腰间玉佩却将案几上的汝窑茶盏碰出裂痕,"不知可愿为家母寿宴题幅贺联?"
我袖中的解毒丹骤然发烫,前世林老夫人寿宴正是私盐案爆发的引子。
林泽这是在试探我,私盐案可是个大麻烦,我得小心应对,绝不能轻易上钩。
陶轩的龙雀刀突然横在茶盏裂痕处,刀背映出我们交叠的衣袖:"题联可以,但要用我侯府特制的焰硝墨。"
回廊外忽然传来蓝孔雀的啼鸣,暮色给琉璃瓦镀上金边。
几位世家公子凑过来讨教屯田策时,我注意到林泽的侍从正往苏婉侍女手里塞鎏金笺。
笺角的浪花纹比请柬上多出两道,像极了冰湖裂纹延伸的方向。
看着那浪花纹,心中警铃大作,他们肯定在谋划着什么阴谋,我得更加警惕才行。
"看入神了?"陶轩突然往我发间簪了朵海棠,花瓣上的露水顺着簪柄流进后领,"狩猎场东边的箭楼新刷了桐油,下次教你用三石弓。"
他指腹的薄茧擦过我耳垂,昨夜烛火下他教我拆解袖箭的画面猝不及防撞进脑海。
当时他呼吸间带着松子糖的甜香,说"火药味最适合掩盖血腥气"。
陶轩的话和举动让我心中一暖,在这充满算计的环境里,他的关心就像一束光。
苏婉的冷笑混在渐起的晚风中:"听说少夫人畏寒,春狩时可要多带几个手炉。"她茜色衣袖拂过汉白玉栏杆时,我嗅到淡淡的艾草灰味道——与前世猎场惊马前闻到的气息一模一样。
闻到那熟悉的味道,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前世的恐惧仿佛又回来了,我暗暗告诉自己这一世一定要小心防范。
林泽的侍从突然打翻盛着青梅的银盘,陶轩在帮我扶正玉禁步时,顺势将个硬物塞进我袖袋。
棱角分明的触感,竟是他书房里那枚可调动火雷营的虎符。
感受到虎符的重量,心中满是感动和安心,陶轩这是在用行动支持我、保护我。
"夫人今日簪的海棠..."他俯身替我拂去披帛上的花瓣,喉结擦过我鬓边金簪,"比王大人家那树''胭脂血''还要艳上三分。"
我望着他衣领内随呼吸起伏的胭脂痣,突然听懂这句暗语——"胭脂血"正是我们给王大人咳血案取的密称。
春狩将近,棋盘上的杀招终于要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