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王芮美人的住所。”
齐王语气平淡,似乎已经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了,但迟缓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齐王带她进入在兹馆,宫室不大,甚至稍显陈旧简陋,柱子上有酒爵砸出的坑洼,有刀剑砍过的痕迹,砍得乱七八糟,看得出来曾经在这儿住的人过得并不快乐,并发泄过心中的郁闷。
齐恕心里一直疑惑她的身世,趁此机会,问齐王:“我母氏也曾住在这里吗?”
齐王抚摸着殿中柱子上砍过的剑痕,缓缓地点点头。
“芮美人去世后,杵子无人教养,就住在在兹馆。”
念兹在兹,原本的在兹馆,是先王给宠冠一时的芮美人住的,应该见证着一个君王的宠爱,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东夷部族的女子充满野性,难以驯服,于是原本昭示恩宠的精致宫舍,成了强制驯服的囚笼。
他们在一张沾满墨迹的书案前坐下。
齐恕问:“父王与母氏是在此相识相爱的?”
“不,不是这儿……”齐王笑了笑,回忆起从前的旧事。
那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了,他还是齐国的太子,而杵子只是一个被遗忘的妾夫人之女,还是犯了先王之怒差点被处死的妾夫人之女,他们之间本该交集很少。
可是一年祓禊节,祭祀春神的太子走出宣台深宫,被出游的女子团团围住,用表达爱意的鲜花和果子砸了一身,随众都在打趣地笑他,只有他窘迫地东遮西挡,还是差点被砸出满头包。
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提着剑闯进来,高昂着头颅,趾高气扬地拦在太子臼儿面前说:“他是我的,都不可以和我抢!”
有人不服,问:“祓禊之日,男女交游,全凭乐意,凭什么他就是你的了?”
少女抬剑指着那女子道:“那要不你打赢我,从我手里抢过去?”
于是,她们打了一架。
“她们打了吗?谁赢了?”齐恕问。
“你母氏赢了。”陷在回忆里的齐王浅笑,“我从未见过那样骄横的女子。”
宣台宫的女子,都是规矩的,或是老成的,在先王的规则之下,一切向中州各国学习,打压女子的地位,于是才有刚归顺不久的芮夷族叛乱。
杵子打赢了那不服的女子,理直气壮地抢走了太子臼儿,她戏弄他,轻薄他,一切都和父王给她安排的那些贵族女子那么不同,她编造了一个外族贵女的身份,被严格管束的太子臼儿被深深吸引,与她传递诗文,数次借公务之便出宫与她游玩。
太子臼儿以为他们相爱了,就在他高兴地领着杵子到齐王面前,说想要娶她为妻时,却遭到一道晴天霹雳。
杵子根本不是什么外族贵女,而是他的妹妹,被放养在偏僻的在兹宫的芮美人之女。
尽管她被先王打得几乎没了半条命,却还是不屑的笑。
她说:“高贵的齐王陛下,你抱守着你的严苛规矩,可是你没想到吧,你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和你的女儿做了这世上最不守规矩的事。”
先王大怒,太子臼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杵子,因为那时候他们并没有做到那个地步,但太子臼儿却在她脸上看到得逞的微笑,她咬死了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他的身份,她精心编造谎言,就是为了引诱他,让他爱上她,然后又在全天下面前“揭穿”他犯了一个多么令人唾弃的错误,令他百口莫辩。
“她是在报复。”齐王臼儿露出一个苦笑。
报复先王对她们母子的冷落近乎囚禁,报复先王对叛乱的芮夷族的暴力镇压。
芮夷族至今仍与齐国为敌,宁死不降,就有当初先王暴力镇压留下的恶果。
自此,臼儿乱妹的丑闻天下皆知。
“后来呢?”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