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闹事,您瞧,这不是一派和谐,皆在庆祝佳节呢。”
细声说话的公公摸了摸案几上温凉的茶盏,唤人替了下去,拿起铜壶又灌上了热热的一杯,跟着又去瞧了旁边炉子的火候,喊人加了几块炭火进去,端的是事无巨细,体贴不已。
少年天子立在迎风处,冬日微冷的风吹不动沉重的鹤氅,但终究难抵孤家寡人的寒意直入心底。
他的父亲三十多便故去了,死时拖上了他年岁正好的母亲,他年少登基,接下了被先帝糟蹋得一塌糊涂的王朝,好容易才有了些起色。
公公看着天子寂寥的背影,心中也是一阵叹息,他何尝没有劝过他可以纳些妃子入宫,可皇帝却说他在等一个姑娘,若问她是谁,却半句话也答不出来。
公公陪他在深宫中这么多年,竟不知皇帝什么时候将个姑娘装进了心里。
公公正叹息着,却听皇帝突地开口。
“延德,那里为何有个女子独自站着?”
公公延德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个衣装娇嫩的小娘子,低着头孤单地站在原地。
上元节,怎么会有人放任一个小娘子孤身在此呢?无非是身边陪着的人有事离开,叫她在原地等待而已。
延德想告诉皇帝,估计一会儿就有人来找小娘子了,可他看到皇帝隐隐向往的目光,还是悄悄咽下了嘴里的话。
“孤,想去看看。”
延德蓦地抬起头,来回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悠长的目光放在了这个孤单的小娘子的身上。
虽然他清楚,皇帝这一夜早就换好了不显身份的常服,看小娘子,不过是个拙劣但有效的借口。
延德反应过来,立马安排人下去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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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这一等,就等了足足有两刻钟。
当熟悉的身影将散发着香气的吃食捧到她跟前时,她的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将一抹盈盈的笑意留给这个男子。
沈有南知道自己来迟,摸了摸月娘的发顶,顺手从她颈后划过,捻起她的耳珰,温声道:“上元节人太多,等了很久才买到,叫你久等了。”
其实以他身份,完全不用做这些亲力亲为的事,更不用提排队了。
月娘似乎感动至极,灵动的眼眸中蓄上了一汪泪水,她抱着吃食,小声道:“你不必为了我……这般……”
沈有南最看不得她这般模样,把她眼角的泪水擦去,然后拥过她的身子,承诺道:“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从前种种,是年少不懂事,月娘把它忘了,只记得现在的我就好。”
月娘搭在沈有南肩头,背对他时,面上的感动便收了回去,长睫一颤,掩下了眸中复杂的神色。
沈有南没听到月娘回答,生怕月娘还惦记着旧事,把她的脸转向自己眼前,终于逼得月娘轻轻地一点头,他的笑意才回到脸上。
“我很喜欢月娘。”
说完,沈有南不等月娘作出反应,便双手捧过月娘的脸,轻柔地吻了上去。
月娘瞪大眼,下意识脚步后移动,手中的吃食不经意间掉落在地,两人中间没了阻隔,沈有南顺势将远离的月娘揽入怀中,吻得愈重。
不知谁家放起了烟火,火树银花,在这一对男女的头顶绽放,灯盏摇晃,随着爆竹声明灭闪烁,映出一环暧昧的光晕。远处孩童被这场烟火吸引,发出了庆祝的叫喊声,那喧闹的声音融入熙攘的人群,散落在无数的笑语声中,好似太平盛世。
灯火稀疏处,延德担忧地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少年天子。
“看样子这小娘子原先是在等这位郎君,公子,咱们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妨再逛一逛?”
烛少虞定定地看着亲吻的少年男女,沉默半晌,才嗯了一声,表示可以离开此处了。
月娘难以呼吸,使了好大的劲才将沈有南推开,一张小脸哀怨地看着地上的吃食。
沈有南看她看得欢喜,忍不住又用手揉了揉她憋得通红得脸,安慰道:“无妨,我再去买就是。”
可没等他走到吃食铺子的门前,便有一个小厮样的人物慌慌张张地找来,见着他便直接跪下哭道:“公子,您快回去看看吧,家中走水了,烧了大半屋子,老爷至今还困着呢!”
沈有南大惊,也顾不得什么情爱了,找了自家马车,带上月娘,便往沈府赶去,只余下滚滚的尘埃留在原地。
沈家的仆从见了他便如同见了救世主,一个劲的求他救命向他赔罪,可就是没一个冲进火场救人的。
沈有南看着冲天的火光,眉心直跳,朝着几个仆人质问道:“为何没人去救?若有能将老爷救出来的,赏银万两!”
没想到仆人面面相觑一会儿,说有人将院里的侍卫都药倒了,这才落得现在这番境地。
沈有南想呵斥这几个婆子进去救人,可又想起自己曾答应身后的月娘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一时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