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我,眼神湿漉漉的。
……什么情况啊?好像是我欺负他似的。
“咳咳。”我轻咳了一声,撇过头,“比……比我想的要暖和一点,昨天也太凉了。”
他很是纵容地笑,声音里有点无奈:“昨天在下雨嘛。”
为什么要朝我笑得那么好看啊?
他伸手抚摸我的头发,从发根到发梢,轻轻地顺着,掌心贴在我的脑袋上,揉着。
“好温暖。”他由衷地笑起来,“真的好温暖啊……”
更加不自在了。
这个妖怪怎么回事?
“对了,我叫白露,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我?我叫马修,”他低垂着浅金的睫毛,“你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我真的……好开心。”
他的睫毛落在眼中的倒影,就像太阳掉进沉静的湖泊那样,璀璨又明晰,带着微凉的柔滑。
“马修,这个名字真好听。”我对他眨眨眼睛,“我记得,这个名字的意思是……”
他愣了一下,然后整个把我搂进怀里,下巴在我头顶蹭着。
他说:“是神明的礼物。”
他的体温好凉啊,锁骨也有些硌人,磕在我的额头上。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有钝钝的尖利感。
他真的好瘦。
起风了,很大,树叶哗哗地响着,几片叶子掉进了湖泊里,转了几个圈,泛起轻微的涟漪。我闻到夜晚的气味,是渐渐平静下来的太阳的气味。
我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但是坐在他身边,我觉得很安心。
我们两个一直并肩坐着,直到天边的云开始呈现出橙黄透亮的色泽。
“马修,我该回家了。”
我站起身,他却又拉住我的手:“我送你吧,你一个人不安全。”
“好啊。”
从湖边进入森林,头顶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日的,一下子就阴暗起来,凉意从头顶钻到脚底,我趔趄了一下。
“小心。”他牵着我的手,“我拉着你。”
好奇怪啊,为什么总有种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感觉?而且还是这个救人的人倒贴?
白给一样,怪不好意思的,这让我总觉得自己很像管家婆婆看的电视剧里那个欣然接受女配倒贴还对人说“你是第三者要求还这么高”的那个渣男男主。
马修的手握起来很舒服,像温润的凉玉一样。他清清浅浅的呼吸就在耳侧,从头顶延伸开来,顺着我的肌肤,一路向下,明明很凉,却莫名的灼热。
我嗅到他的呼吸,雪松木屑的悠长,枫叶的清新,湖边水草的微凉,还有夏日阳光的朗澈。
不对……
抬头一看,这个人果然没在看路,视线全部都在微侧着低垂看我,满含着莫名其妙的满足的笑意,好像一个和妻子不离不弃相守相随的丈夫一样,还是老夫老妻的那种。
真是个奇怪的妖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修抬起手,指尖亮起了那点幽幽的萤火一样的光。
“马修。”
“嗯。”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灯笼妖?蜡烛妖?灯泡妖?”
“……不是。”他有些无奈,又有些羞涩,耳尖瞬间就红了,“是萤火虫。”
声音好轻啊……这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吗?
“光很微弱,对吧?”他自嘲地咧开嘴。
“不是的,明明是很温柔的光。”我勾住他的手指,“你看,都可以照亮我们两个人了,也可以照亮眼前的路了,这还不够吗?”
“是啊,”他又笑起来,“的确已经足够了。”
他又一次把我送到家门口。
“那么,再见,晚安?”我对他挥手。
他没有转身离去,反而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我的眼角。
他那澄澈的目光之下仿佛是深不可测的湖底,温柔又厚重。
“白露,你的眼睛璀璨远超过我所能见到的一切光亮的总和。”
他飞快地跑了。
这是……害羞了?
5.
もういいかい まだみたい(已经好了吗好像还未行吧)
もういいかい その(心已经好了吗那颗心)
6.
我接连许多天没再见到马修了。
也许是因为那天傍晚他对我说的话实在是过于奇怪了,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不敢见我。
真是个敏感的人。
听说萤火虫是生长于水边的,所以其实马修很可能就是住在湖边。
反正是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嘛,左右我也没其他的事情,出去晃悠晃悠也好。
毕竟……愿意好好和我聊天的人也确实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