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崔御想亲自送她回府,结果高歌硬是不从,也不好惹恼了人,就原路返回送她爬墙出府。等那小身板晃晃悠悠上墙又翻下去,崔御的心都跟着她颤了又颤。
“景从,派几个人跟着,保护她回府。”
“是。”崔景从招招手,暗处的人少了几个。
“扶我回房。”崔景从连忙搭把手,将人送回房,又换了腿上的药。
“郎君,你这可要注意些了,伤得深,这段时间可不要再使力,走路了......”崔景从心里愧疚,要不是郎君推了他一把躲过这一刀,自己就没命了,还不如让他自己受这一刀,也好过自己家郎君连路都走不了。于是,从换药前絮叨着到换完药。
崔景从见自家郎君不吭声,抬头一看,就看见自家郎君静静地看着烛火发呆。
“郎君?郎君!”
“没聋。”
“您刚才听见没?不要再走路了,以后要是非要出去我就背您。”
崔御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喃喃道:“要不把墙推掉一人高,下次来也好爬些?”
“......”
白日里沸反盈天的大街格外攸静,高歌和郑意做贼似的跑回府,仿佛后面有什么追自己似的。
安澜阁内,高母正安稳地睡着,呼吸绵长,神色安然。
高歌顿时松了口气,转身去了偏房。
郑意正在偏房里等着,见高歌推门进来,一时难掩懊恼之色。
“小姐,我......”
高歌一抬手,说道:“不怨你。”
“我......”郑意还想说点什么,却再次被自家小姐制止。
“意娘,怪我......怪我还是把他想简单了。”
自己心神激荡,被人这么轻易牵着鼻子走。
将计就计。没有深思熟虑,没有深藏铺垫,就自然而然。
刺杀一事发生,就顺理成章似的安排好这一切,只等着自己傻乎乎地往里面钻,偏偏自己心神俱乱就这么上了钩,真是潦草又可笑。
为什么自己那么顺利躲过明哨暗岗?为什么围墙那么高正好有块石头可以垫着脚?为什么那棵树就正正好好地长在院墙边上还没有流动暗哨?
一切的顺利都是不顺的预兆。
高歌重重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有些疲惫,便吩咐意娘早点休息,自己就合衣躺在床上,开始复盘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看似合理,又不甚合理。
拘灵士在南诏和吐蕃已经属于战斗力天花板的存在。凡灵上身,遇神弑神,锐不可当,实在是刺杀、护体的必备人型移动武器。如若真按崔御所说是河内府的人要杀他,怎么可能敢豢养拘灵士替他们卖命?一不小心卖国通敌的罪名就扣到脑袋上了。
结果两个拘灵士刺杀不成反遭虐杀惨死,此非人力所能及,况且这打斗动静也不大,临近的郡王公主府皆没听到动静,连阿父都是半夜才知道消息。那崔御到底是如何绝地反杀这些人,还没声没息的?
昨夜发现崔御伤在腿上,而影子一般的崔景从却毫发无损,这作何解释?难不成崔御这伪佛转性了?
偏偏选在离宫不远的街巷里动手,若是在闹市之中岂不更好脱身?这种行为无异于在老虎头顶上拔毛,但凡有有点脑子也不会干这种事啊?
再说,金吾卫明面上掌管宫中及京城的治安,主要负责圣人的安全和宫中城内的巡逻。实际长安城街上的白日巡视皆是由京兆府包揽,夜间才由金吾卫接手。可刺杀明明是傍晚发生,还在京兆府负责时间范围内,为何让金吾卫和大理寺主办,而不是京兆府和大理寺主办?难不成仅仅是因为刺杀地点临近金吾卫辖区?可金吾卫也不负债断案啊,如何主办?
......
一时间,思绪万千,飘在脑海里,可偏偏抓不住。
一天下来,大起大落,难免困倦,高歌脑子越来越放空,意识逐渐模糊,就这么合衣睡在床上。
等到再睁眼时,天光熹微,微微泛着些青色。
院子里仆从们剪枝浇花,洒扫抹地,攸然无声,这是安澜阁寻常的一个清晨。
主屋内室,高母正对镜簪发。
“阿娘昨夜可睡得可好?”高歌进屋打个招呼。
“一夜无梦,香得很。倒是你,昨夜没睡好?”
“啊?挺好的呀。”
“好什么好,眼底都泛着青黑,连脂粉都遮不住。”高母捧着女儿的脸左看右看不由得心疼。
“可是阿娘睡相不好,你才到偏房睡的?”高父高母同床几十年,自己夫君从未说过自己睡相的问题。
高歌电光火石般想到昨夜,自己是和阿娘一起睡的,回来的时候心里太乱都忘了睡在阿娘床上,径直去了偏房。
“不是的,是我睡相差恐惊醒阿娘,就去偏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