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了手中收拾到一半的草纸,更多的泪水从她眼眶中不断地涌出来。
“对不起。”她喃喃道。
天京城边缘,一处鲜少有灯火照明,也没有人往来的偏巷中,藕衣女孩站在一座破败土院前。她原本的双丫髻重新抓成了一个揪,用布包着挽在脑后,紧紧抓着肩前的背篓带子,深呼吸一口气后,按照某种特殊的停顿叩了五下门。
开门之后,一股力道将她猛地拉入黑暗中,背后的门嘭地关闭,像一头巨兽合上了血淋淋的口腔。
屋内没点灯,但门窗上破烂而无钱修缮的洞口却给了月光窥探的机会,中秋明月勾勒出了屋内两个模糊的高个子黑影和床上一个蚕蛹般被束缚的人形。
藕衣女孩被反钳着手臂,强忍着疼痛道:“灯我已经给出去了,你们快放了我哥哥!”
坐在桌子上的黑影哼道:“今晚派出去那么多人,竟然只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成事。”
压着女孩的黑影道:“没办法,‘他’实在过于敏锐,我们的人连跟得近些都办不到,动了手脚的‘货’他更是看都不看,好不容易能递到郡主手边的,都被他给扔了。你说,他会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出宫——”
“诶!少多话!”桌上的黑影打断了同伴的话,“回去复命。”
“听着,你们兄妹俩若敢透露半个字,就不是砍根手指这么简单了。”
话音落,女孩觉得制住自己的力道松了,同时背上一轻——黑影取走了女孩背上的竹篓。
一阵刷拉翻找的响动后,竹篓被黑影砸到了床上,床上的人影闷哼了一声。
“嘁,这点钱还不够大爷喝酒。”
“快走!”另一名黑影催促道。
摇摇欲坠的房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黑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中。
“哥?”借着从倒下的屋门处透过的月色,女孩手脚并用扑到床边,拽掉床上青年口中的脏布团,哆哆嗦嗦地解开他身上的麻绳,“他们、他们又打你了?”
青年头发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右手简陋地包着包布,顶端渗出紫黑的污浊,可以明显看出食指和中指处的凹陷——两根手指显然已经被砍断了。
女孩泪流满面:“哥,我们去找大夫!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
青年伸出手,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一阵盖过一阵的动静,简直想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女孩连忙倒了一碗水递到他嘴边:“哥,水。”
青年却一把拂开水碗,紧紧握住女孩纤细的手腕:“小春,去报官。”
“哥……求你了,我们先去看大夫好吗,那些人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女孩摇着头,泪水汹涌,哭花了她的脸,“官府……官老爷不会管的!”
青年颤抖的手缓缓松开了女孩的手腕,惨淡地一笑:“无权无势,便活该遭此吗……明明离科考不到十日……”
话音未落,猛地呕出一口黑血。
“哥——!!!”
女孩厉声尖叫,迅速接下头上的包巾,从头发中取出藏起来的银子:“哥!你看,我还有这个!我这就去回春堂请大夫!”
“站住!这钱哪来的?”
“是……我在路边捡的……”
“还不说实话?我怎么教你的!咳咳咳……”青年厉声怒斥道。
女孩抖了一抖。
“小春!”
在青年的质问下,女孩终于将今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竟然是那位天禧郡主……呵,呵呵……小春,你我偏偏招惹了皇室的人……”听罢,青年沉闷地笑起来,宛如一团坠在悬崖边欲断不断的蛛丝,一步踏空粉身碎骨,可那根蛛丝上早已坠满不堪重负的绝望。
“人心不在人心上,世无定数颠倒颠。”
良久的沉默后,青年睁眼看着陈旧的房梁,道:“小春,把银子送还英国公府,明日一早,我们便回江阴老家去。”
……
风祝河边,风住亭。
魏禧和飞鸿雪泥一起在亭中点燃了河灯,后两人分别捧着写下自己心愿的灯,放到河边随水飘流。
雪泥:“郡主,您的心愿可想好了?河边湿滑,奴婢帮您放吧。”
飞鸿重重拍了雪泥一下,后者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飞鸿向魏禧笑道:“不急,郡主慢慢想,等七殿下回来呀,有他帮您写、和您一起放。”
魏禧回到亭台里,慢慢喝着七皇子差人送来的暖胃的清汤。
她知道飞鸿什么意思,即便前世人情世故未经锤炼,但她也不是一些小说里迟钝得近乎刻意的小白兔。只是,她看不清七皇子这个人,同时很清楚自己行进的路,她知晓自己的死亡倒计时,无意耽误自己或别人的精力与时间。
这样想着,她抬头看向亭外。
不远处,街角银桂下,七皇子倚靠在身后的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