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诺看着他神色复杂的眼睛,离得更近了些,闻到汗水的味道。
“刚才我和手冢国光通了电话。”她平静又认真地说,“我提供了3个顶级复健机构的治疗方案,他选择了德国的疗养医院,周末就出发。”
然后她展颜一笑:“好了,安慰结束了。”
就像被她不由分说从沉秘深邃的海底拉了出来,跃出海面的那个刹那,迹部景吾撤掉搭在头发上的毛巾,挺直脊背,长长地舒了口气。
沮丧到此结束。迹部景吾是个很坚强也很坚决的人。
“别跪在地上了。”他看着距离极近、因为尝试平视他的眼睛而双膝跪地的王诺,语气不由自主变得舒缓。
王诺欣然站起,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然后朝迹部伸出手:“晚上去玩吧?反正你被部员们抛弃了。不如来陪我?”
她的微笑笃定又蛊惑人心,那眯起来眼尾上挑的凤眼有拨开迷雾将月光送进心底的魔力,能抚慰掉所有负面情绪。
迹部景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扔掉了铠甲的骑士一般,发出释然的叹息。
他妥协般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她很无辜,“我可是异乡人,还是你来拿主意吧。来日本这么久,我还没体验过夜晚东京的魅力呢。”
迹部景吾见桦地手上还缠着纱布,像一个熊掌受伤的呆呆的大狗熊,干脆将司机和轿车留给他,嘱咐他先回家休息。
等只剩他和王诺两个人了,他终于恢复了些往日的飞扬神态:“不要叫司机了,坐公共交通吧。”
“正有此意。”王诺觉着体验一下普通人的夜游方式也很好。
太阳稍稍落下了一点。云朵大面积铺开被风吹出好看的形状,从边缘开始,一点一点,染上了些许的橘黄色。
乖乖跟着进了地铁站,王诺好奇地问:“你想好去哪里了?”
迹部景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当着她的面打了个电话。
“把灯点起来。”他吩咐道。
王诺的好奇心被调动了:“你明明有无数种方法把我支开悄悄地打这个电话创造惊喜,却偏偏要当着我的面,还说的这么模棱两可。你笃定我猜不到?”
迹部然后就笑了起来。那笑容张扬而夺目,扫去方才的颓然和灰败:“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地提示吧。我们去浅草。”
“浅草寺?那里有灯火?”
王诺尽力想象灯火辉煌的夜晚寺庙,无奈以失败告终。
他们坐在地铁车厢相邻的两个座位上,座位很窄,列车晃动时偶尔两个人的肩膀就会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
这次他们没有如往常那样天南海北的聊天,而是享受着彼此陪伴的安静。明明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浅草站,他们却不觉得时间漫长,就像二人营造出了一个被结节包围的小世界,外面的时间流动、上车下车的人群、枯燥单调的地铁运行声,都不能打扰到他们。
天黑了。出了地铁,王诺就立刻被铺满空间的灯火给迷了眼睛。
浅草寺人流熙攘,不负盛名。
“这些就是你说的灯吗?”王诺举目四望,无数串红灯笼沿着道路两旁排开,大气磅礴的雷门也在橘黄色照灯的映射下显出几分独特的庄严。
“不,还没到。”迹部像是在说,本大爷准备的怎么会是这么普通的景色。
浅草寺是名景点,恰逢夏日开始售夜游门票,比肩继踵,两人在如潮的人流中被碰撞了好几次差点淹没不见。迹部实在没耐心,一把抓住了王诺的手。
这下终于不怕被冲散,能好好说话了。
然而怕分散的话,明明拉住她的袖子,或者握住手腕就好。
现在这样掌心相贴,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手中,指腹触碰着她的手背,莫名就带了丝说不出的旖旎和暧昧。
简直像是别有用心。
“走,先吃饭去。”迹部迈开步子掩饰强烈的悸动。王诺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手仍然被紧握着。这像是某种信号,似乎原来二人之间本就不算远的距离,就这样被轻轻牵连起来了。
王诺呢,此刻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那只手上,从腕脉开始,跳动的血液一路上涌,冲上脸庞。大脑有一瞬地混乱,差点分不清左脚右脚。
走着走着,周边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走到了辅街上,直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才停下来。
一扇滑动的玻璃门,一道素净的帘子。油印的门牌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中华料理”,在这个霓虹灯遍布的地方简直像是乡下来的破落户。
没有人潮了,也就没有理由再握着手了。
先是王诺稍微动了动手指,迹部感受到后猛地松开,然后他们才慢慢地将手收回各自身边。
王诺不动声色地长舒一口气。
“这里么?”她上前一步将门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