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镜里的霞光漫过三重锦屏时,春杏正往我腕间缠第七道鎏金璎珞。
铜盆里泡着的玫瑰汁子腾起甜腻雾气,倒把窗外刀剑相击的动静遮去三分。
"姑娘听见了?"春杏指尖一抖,掐丝牡丹簪险些戳进我鬓角。
我按住她发凉的手背,胭脂笔顺着眉尾扫出一道锋利的弧度:"西厢房第三根梁柱,半盏茶前刚换了岗哨。"菱花镜里映出窗外一闪而过的玄甲,正是陶轩亲卫的制式。
昨夜滚落的东珠早被替换成淬毒的琉璃珠,此刻正在妆奁底层压着周侍卫的密信。
吉时将至,合欢灯燃起的沉香里混进一缕铁锈味。
我掂了掂袖中金箔裹的如意酥,酥皮里藏着的解毒丸正巧抵住腕间脉搏。
忽听得正厅方向传来三声云板,陶老侯爷的龙头杖叩地声竟比往日急促三分。
"新妇移步——"
喜娘拖着颤音的唱喏里,我望着青石板上蜿蜒的合卺酒痕微微眯眼。
这痕迹本该是笔直的,此刻却在中段突兀地打了个旋,像极了前世那杯毒酒泼洒时的形状。
盖头垂落的流苏扫过手背时,我借着弯腰理裙摆的姿势,将藏在袖口的银针轻轻刺入酒痕转折处。
"礼成之前,老臣有话要问!"
苍老沙哑的嗓音劈开喜乐,盖头下的金丝绣纹突然映出点点寒光。
陈公公捧着圣旨的锦缎摩擦声里,我数着对面紫檀屏风后逐渐密集的脚步声——七步一停,正是御林军查验腰牌的节奏。
礼部尚书王大人抖开卷轴的模样,活像展开张催命符:"穆氏女三日前私开粮仓,可是要收买人心?"
满堂抽气声中,我朝着东北角那抹松墨香的方向微微倾身。
果然听见陶轩懒洋洋的笑:"王大人不如问问城西三百流民,是爱喝您府上千金一两的碧螺春,还是爱吃我夫人施的杂粮粥?"
哄笑如浪头拍碎在朱漆廊柱上。
我借着俯身行礼的姿势,让盖头边缘扫过王大人的皂靴——那里沾着星点黄泥,正是城外乱葬岗独有的朱砂土。
昨夜派去盯梢的暗卫说过,这位"忠臣"可是在坟堆里见了不该见的人。
"小女愚见,收买人心的该是借天灾囤粮的硕鼠。"我抚过嫁衣上层层叠叠的金线麦穗纹,这是熬了三夜重新绣制的,"诸位大人不妨猜猜,前日从李侍郎别院地窖里挖出的三千石新米,能熬多少锅救命粥?"
陶轩突然轻咳一声,我腕间的金铃随着他叩击案几的节奏轻颤。
东南角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有人碰翻了本该呈给陈公公的缠枝莲茶盏——果然如前世记忆,那茶水里掺着能让人口舌僵直的乌头汁。
王大人踉跄后退时,我瞥见他腰间玉坠闪过诡异的磷光。
正要提醒陶轩当心,却见一道银丝自梁上疾射而下,精准地割断了那枚淬毒的玉佩。
碎玉迸溅的瞬间,陶轩温热的手掌已经隔着盖头覆在我眼前:"夫人仔细脏了嫁衣。"
盖头下突然滚进颗裹着饴糖的松子,甜味压住喉间翻涌的血气——是了,今晨那碗合欢宴里被人添了离魂草。
我借着吞咽的动作将解毒丸压在舌底,耳畔传来陶轩带笑的低语:"为夫赌他们撑不过三巡酒。"
正待回话,王大人突然掀翻案几。
他袖中飞出的密折在空中划出惨白的弧线,我闻见南海沉水香混着铁锈的味道,这是前世那封构陷陶家通敌的假密函独有的气息。
"敢问新妇,七日前为何私会南疆商人?"
满堂死寂中,我摘下盖头掷向陶轩怀中。
东珠璎珞撞在他玄色礼服的金蟒纹上,恰似墨云里滚出颗明月。
指尖拂过嫁衣内衬的并蒂莲暗纹,那里缝着南疆商队盖过官印的赈灾契书。
"大人说的可是这批药材?"我抖开袖中泛黄的账册,纸页间夹着的干木槿花簌簌而落,"城东时疫死者昨日少了十二人,您猜他们此刻是骂我妖女,还是咒您祖宗?"
陶老侯爷的龙头杖突然重重顿地。
我转头望去,老人家雪白的须发间沾着片石榴花瓣,正是我晨起时故意撒在书房窗下的——他果然去验看过那批"通敌信函",此刻眼中精光如刃,怕是已瞧出密折上的破绽。
王大人青紫的嘴唇开始哆嗦,陈公公却突然尖笑出声。
老太监枯枝般的手指划过圣旨边缘,金线突然崩断几缕,露出内里靛青的绢帛——那颜色让我想起前世冷宫里悬梁的白绫。
"老奴这儿还有件趣事......"
他阴恻恻的语调突然被喧天锣鼓淹没。
我数着廊下突然多出的十八盏琉璃灯,每盏灯影里都藏着个本该戍守宫门的金吾卫。
陶轩的披风不知何时裹住了我发凉的手腕,掌心里塞进的物件带着铁器冷意——是半枚虎符,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未完待续)陈公公的尾音被突如其来的锣鼓声掐断,我数着西北角新添的十八道红绸,知道这是陶轩提前安排的障眼法。
果然见礼乐班子里混进几个扎着虎头巾的汉子,他们腰间鼓囊囊的,怕是塞满了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