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回上京前一日,崔万来到行帐之中,向崔洵汇报“傅波大人递来书信,道太子已经回到上京,扣押了三支队伍,其守将暂时被软禁。”
崔洵冷笑“随他去弄。”
崔万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太子近几年锋芒收敛,但私下豢养兵力,恐怕是有阴谋。”
崔洵淡淡翻了一页书,面色平静道“你猜他为何收敛?”
崔万面色一凛,满目惊诧之色“是——陛下!”
陈临牧早年助皇室稳固费了不少功夫,皇帝却因此忌惮,换做是寻常人家可能以儿为荣耀,但是皇室之间……何谈亲情。
藏拙的道理谁都懂,陈临牧城府高明,只待有一日取而代之。
世家势力庞大,不可擅动,只待登上帝位徐徐图之……
妙妙饮着太医送来的热药,听着两人旁若无人地谈论机要,目光有些虚无地望着黑汤。
崔洵已经连着几日没好好同她说话了,虽然面色和煦,但哪哪都不对劲。
更令她心焦的是,桌案上凭空多出了一瓶金创药,问他给谁用也不答,只是温和地让她躺下休息。
每夜梦见,又觉腿根处凉凉的。
妙妙心惊,怀疑崔洵早知了真相。
期间,卢意也来看过妙妙几次,但妙妙无心见她,随意应付着,崔洵亦是自顾自看折子,待她较先前冷了许多。
这日下午,崔洵出去办事,青霜在行帐之中整收行李,对妙妙说起杨漪“她原只是个旁支,也不受父亲待见,听闻杨家主母本欲将她许给刺史许大人作续弦,如今是连续弦也做不成了,听说连夜将人送到平宣县,沉了猪笼。”
“刺史许大人?”妙妙拧了眉头,问道,“可是那位年过花甲的许大人?”
“正是。”
妙妙沉思,恍然,目光中流露几分怜惜。
青霜仍心有不忿,早知她如此黑心肠,那夜也不让娘子同她说什么话了。
那日晚上叶子牌结束得晚,她连连赢了几局,都道怪哉。杨漪却快步追上,屏退几个丫头在一丈之外,附她耳旁轻声道了一个名字。
“明珏。”
“夫人回京欲替她报仇,我愿做夫人的好刀。”杨漪的目光坚定,眸中闪着亮色。
她是第一个称她为夫人之人,是机敏也好,是圆滑也罢。
妙妙惊诧之余,倒是觉得有意思,干脆带她到了无人角落处,令丫头们远远站开,饶有兴味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杨漪干脆跪在了她面前,“主母欲拿我婚事做权利交易,杨漪只觉双翅被折,不甘受辱,请夫人给我一条生路。”
“我无权无势,何谈帮你?”
“夫人是崔三郎的心头挚爱,唯有娘子可帮我,其余的,离了杨家,我自有办法。”
妙妙沉吟片刻“你又可以为我做什么?”
声音飘在虚浮的夜色之中,不着痕迹地消失。
那日夜风肃爽,妙妙揣着鼓鼓的钱袋回了崔家行帐,与卫军相遇之时,目光同一张熟悉的脸碰在一起,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计划就此施行。
妙妙原本以为,崔洵就此要待她不理不睬了,可这夜回来,他竟是满身的酒气。
与他相识两年,这是第二回崔洵染上醉意。
妙妙下床扶住他,却反被他压在床榻之上。
看着他微红的脸,妙妙平和道“阿洵,你喝醉了,我扶你休息。”
崔洵却制住她的动作,酒气浓烈地萦绕在她周围,他的眼神略有迷离,轻柔地吮住她唇,由轻而重。
妙妙去推他,“阿洵,你起来。”见他似乎听不见,又加重了语气,“崔洵?”
崔洵动作缓了缓,双手撑在她两侧,眼珠中带有红丝,盯着她面无表情地望了几秒,又掌心握住她肩膀,扶她坐起身。
妙妙自“小产”后便不曾出过行帐,身上的绸衣也以轻便舒适为主,宽松细薄,隐约勾勒出她柔软的身姿。
崔洵想了几日,劝了自己好几日,还是想知道,她如今究竟要做什么。
为何不直接同他说?
为何要瞒着?
妙妙的乌发些许披在后背,些许垂在前胸,些许又落在他的臂上,痒又酥麻的感觉。
一股怒意伴随着邪火自下腹升腾而上。
他骤然冷笑了声,“为何碰不得?”
辩解的话在嘴边滚了好几圈,终究出不了口。
沉默之际,便听得男人笃定的话语,“金创药接连用了这么多日,还未好?”
妙妙面色微变,深深闭目。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崔洵真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早恨不得就此发作。
欲问她杨漪借她名义送来鹿血酒是否知情,问她若自己按耐不住真要了杨漪又当如何……
她竟真的如此大度?
可崔洵每每欲出口质问,又似被下了降头,将她苍白面庞,不由想到那日小产的模样,那才真是令他痛苦不堪的时分。
得知是假象,却是轻快了几分。
可她应当早早告知自己,即便她要做什么,他也必会帮上一把,可她却偏不,将他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