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傅璟佑,陈桂芬顾不上去看贺宏进,上前问道:“你、你怎么还回来了呢?是不是胡志远给你透的信儿?我就知道他那个嘴不牢!”傅璟佑没回答。放下东西拿了笤帚扫把,把贺宏进脚边摔碎的碗和粒米碴子扫出去喂鸡。临了回来才正眼看贺宏进。贺宏进坐在堂屋的靠背小板凳上,面部歪斜,嘴也有点歪了。吃饭的时候会漏饭,没吃东西的时候,会流口水,吐字也不清晰。左边的胳膊看着也有点奇怪。夹在一侧抖得利害。傅璟佑半点没嫌弃,给他擦了口水,又去摸他那条不大正常的胳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去医院看过了没?”陈桂芬委屈终于有地方诉说了似的,红着眼眶含糊哭着直抹眼泪:“怪我生了个不争气又不孝顺的东西,前几天人还好好的,中间就你那个大嫂回来过一次。”“一进门就说日子不好过,要家里给她贴钱的话,没钱给她,她就要拿家里的收音机,比恶霸还要厉害几分!”“收音机你是跟淼丫头给家里买的,你叔平时就当个宝贝,哪里肯给她?当天上午吵了一架,气得没吃中饭就下地干活去了,黑天回来躺下就这样了。”说到这里,陈桂芬更气愤了:“他赵家的姑娘倒好,看公爹出了事,第二天一早就跑的没影儿了,早先没拿到钱的时候,撵都撵不走!”气得不光是陈桂芬,贺宏进也气。贺宏进“呼呼”喘着,瞪着眼睛整个人都在抖。傅璟佑赶紧给他拍着顺气,这会儿也大致理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大哥就不管管?”“透光鼓屁!”贺宏进愤愤憋出一大串,傅璟佑就听见个“屁”字。索性直接忽略他,扭头看陈桂芬。陈桂芬道:“他管个鬼,窝囊东西,从前没得儿子的时候还硬气一点,现在生了老二,完全就被赵家的那个拿捏住了!”贺二哥家一胎得子,贺大哥单着一个女儿六年。每每回村最怕被别人议论说没“根”。贺大哥在意儿子、香火这些东西,傅璟佑理解。可得了儿子喜庆归喜庆,没道理一点本性都没了,连娘老子都不顾了?“二哥家呢?”“你二嫂昨天请假回来了一趟,买了两斤肉,给了二十块钱……”陈桂芬抹眼泪:“我跟你叔不图钱多钱少,都是父子,哪怕假一假面子上过得去呢?好歹是个意思,让人心里头也舒服点……”“你叔就是真瘫了,那我也能动,料理他的事儿轮不到他们头上,你说说他们这事儿办的?”回来就是要钱,把人气出问题了就跑。事后更是连问都没问一句,天下哪有这样的?“家里的官司慢慢断。叔之前送去过医院没有?要是没有,我现在去套车,带他去医院。”陈桂芬摇头:“没去,说送他去,他不肯。”傅璟佑回头拧眉看贺宏进。贺宏进知道话说不利索,说出来他们也不懂,索性就不说了,只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瞅傅璟佑。大致表示出:“没错,就像她说的那样,我就不去医院。”的意思。傅璟佑可不跟陈桂芬似的,被他瞪几下,再被牛脾气一唬就唬住了。起身让陈桂芬给贺宏进收拾几身干净衣服,傅璟佑往生产队牛棚那边去。跟看牛棚的叔伯借了牛,他又去套干净的板车。队里人看见他回来都觉得稀奇,毕竟个把月前才回来过。来回一趟不光时间长、路途远,还得光两面儿的票钱。一般人可舍不得这么造。不过看他又是牵牛又是套车的,众人也都明白过来他回来是做什么的,队里再度津津乐道起来。又说贺宏进没白养这个养子的。也有说贺宏进教子无方的,两个亲生的赶不上一个捡回来养的云云。傅璟佑心里事多着了。他巴不得早点处理完这边的事,好回京北去。乡里的闲话他没功夫听。回去就把行动不便、一直“嗯嗯唔唔”抗议叫的贺宏进扛上了车。陈桂芬提着碗盆包裹一起坐牛板车:“我跟着一起去瞧瞧,兴许能帮上点什么。”傅璟佑一想也行。如果需要住院,牛车也得要个人赶回来。生产队要用。牛板车驶出生产队地界,逐渐钻进林荫里,陈桂芬才想起来问:“你回来了,那学校上课怎么办?”贺宏进“啊、啊啊”的转动眼珠,也朝傅璟佑那边看。“请假了。”“那后头还能跟上吗?”傅璟佑点头,专心坐在前面赶牛:“能的。”陈桂芬给贺宏进擦口水,念叨道:“一会儿上县里检查看完了,没什么大毛病你就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上课,考上大学不容易,老师也爱勤奋的学生,你总请假怎么好?”贺宏进说不了话,但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先不提两个亲生的儿子都不如他养的小六本事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