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的主动低头并没有换来瞿平的让步,这让齐王臼儿十分恼怒,却也无计可施。
眼前似乎除了按照他们的意思,立公子兼为王储,没有别的解局办法。
齐恕在长安宫中静坐了一日,披着狐裘趴在窗前,伸手欲接住自天空飘下的白雪,面容与笼罩在宣台宫上空的浓云一样沉静,神情与地阶上厚厚的冰层一样寒冷。
她总是这样坐着,宫婢和侍人来来往往,皆暗自以目示意,没人知道这位备受宠爱的小君在想什么。
无人知道她在迷茫于自己生于这世间的意义,自然也无人能体会她的麻木与虚无。目光放远,万事皆悲,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的穿梭,浩瀚宇宙中,渺如沧海一粟,亘古长河中,短暂如蜉蝣,人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但她已经决定做些什么了,也许人活着就是为了死,也许人的存在对宇宙来说本来就是毫无意义,但也许,会对她有点意义?
齐恕向齐王请求,让她去游历各国。
齐王乍听闻此消息,十分决然地拒绝,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并以她身体弱为由,让她在宣台宫中好好休养。
身形高大的齐王臼儿因为灾情与私斗之乱愁眉不展,宵衣旰食憔悴得形销骨立。
齐恕欲言又止,思索半天,退出了青卢宫。
阙涟和公孙斗都不在,她在齐宫中便没什么熟悉的人了。
白雪纷纷扬扬覆盖宣台宫,高高殿阶之下,宫人来来往往,在雪地中或成点或成行。
随行宫婢始终恪守宫中规矩,规行矩步,隔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她身后,齐恕站在青卢宫殿阶上久久没有动,宫婢亦颔首低眉默不作声。
良久,久到脚下的所踩的位置已经湿润,身后的宫婢大着胆子上前问:“君上欲往何处?”
“你说现在怎么没人给我送礼了?”
宫婢不明所以,无言以对。
“去跟柏乐说,从即日起,长安宫宫门大开,来者不拒,我爱金银铜铁、奇珍异宝、奇人能士。”
宫婢应是,齐恕才道:“去瞿平府。”
泠都城有条街很是特别,处在王城的前面,与直达王城的正大街十字相交,说;它是条街,又在王城的老红墙之内,说它是王城,又无甲胄兵士护卫,车水马龙来往络绎不绝。
这就是旧王街,也是齐国庄公称王时按王的规制扩建的王城,用作国府各种官署,后来诸公子内乱中内政不修,相互割据对峙,渐渐霸占了这些官署。新王上位后,相对地做出妥协,没有将旧王街收回,仍旧默许王族大臣和王族近支后裔居住,历史遗留问题延续多代后,旧王街就渐而成了老贵族的私产,成为贵胄聚居的地方,经过几番整理修葺,成了一条进王宫必经之道上的横向长街,王街成旧事,贵胄居新府,泠都人称为,“旧王街”。
这条街居住的王公贵族,有的出任国中高官要职,位高功高,煊赫一时,有的不曾出任过任何要职,也没有显赫的功绩,但他们的权力却大得吓人,因为他们有自己独立的世袭封地,虽不能治民建军,却能收缴赋税,有雄厚的财力物力,豢养门客与护院、死士的不在少数,不能不算一支武装力量,还有的在宫廷朝堂明里暗里的渗透,势力盘根错节,影响深远,能掣肘国君。
这里高车驷马川流不息,各国无论是商人还是使臣,进宣台宫见齐王前,大都会事先携礼拜访一趟旧王街的贵胄府。
瞿平府就是旧王街上近几十年来鲜有车马冷落时的府宅。
齐恕不曾好好逛过这条“旧王街”,只在公孙斗的教导和阙涟的介绍下有所了解。此时乘坐马车出了王宫,到了旧王街,才亲眼看到街上的宽阔气象。
街宽二丈许,能容得下此时代的三驾驷马高车并辔而行,街两侧的府邸古朴典雅气势恢宏,建造工艺的水平与宣台宫不相上下。凡进出王宫,必得横穿旧王街,旧王街环绕王宫,可说是拱卫,也可以说是包围。
齐恕看着这条旧王街,回想起她看过的泠都城地图,心中不住泛起不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她是齐王,绝不敢放心把这样一条街交在别人手里,势必得攥在手里,拿捏由她才放心。
长街深处,便是太师瞿平府。有着明显宫车标志的轺车在大门前刚一停稳,就有一个将领模样的典门将官上前来,拱手执礼问:“敢问是宫中哪位大人驾临?”
岂料从车上出来的,不是什么大人,而是一个“小人”,站在车前椽子上,也只比典门将官脑门高一点。
典门将官目中微讶,面带打量,心下揣度,“敢问尊驾?”
“长安宫公子恕,奉王命慰问瞿太师。”齐恕忽略他眼神中不太恭敬的打量,尽管她身穿王族宫装,身份昭然若揭。
典门将官道:“长安君稍待,小人这便去通禀。”
随即,典门将官折身返回瞿平府,仍旧将大门紧闭。
齐恕记得,在缙国的时候,卉古大夫之子卉岸,曾与某公子交好,出于好奇想逛大将军桓英的府邸,便借该公子的身份,请公子带他到大将军桓英府邸,桓英府上典门郎见情状,立即打开大门将人请进去,并通知家宰,毕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