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空紧紧看着封明的眼。
此刻他的嘴唇犹如有千斤重的玄铁悬挂着。
他张不了口,又不知如何张开,才能避开令自己撕心裂肺的结局出现。
如果是坦白承认,照这个人的说法,亮亮会换了命,换了身份在新的家庭中生活。
如果说谎,对方也许不纠缠了,但他和昨天出现的女大师说的那番批语,又会不会成真呢……
骨肉无靠,流浪他乡,孤苦伶仃……
这是听起来多么可怕的命运。
封明看见对方意动后又犹豫,他以为是自己唐突而来,对方可能当他是一个江湖骗子。
封明体谅地笑了笑:“这件事我能理解不是你一下子就能决定的,这样,你今晚回去好好想想,我明天同一个时间过来找你,你决定好了就同我说一声。”
“不过我提醒一句,这碎骨已经在你家留印了,你想要你孙子不出事,就要时刻注意他的举止,尤其不能让他摆出小孩出车祸时的姿势。”
“要不然……”
冯空听着这相同的警告,急切地问:“要不然怎样?”
封明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要不然两败俱伤。”
“没有经过专业的操作,碎骨自主地镶入活人身上,它架起的原魂魄就会散;而生人活得好好的,体内被异骨塞进来,魂魄会认不出谁是可依附的地骨,轻则导致生人被塞进的地方损坏,重则导致人神志痴傻。”
冯空听得头晕目眩,他左手下意识按在桌角,借着外物才稳住自己不晕倒。
但他已然害怕不安到出现了耳鸣的情况,在尖锐的长鸣声中,他只听见自己仍在不放弃地问。
“是什么?地骨究竟有什么能耐……”
封明观察到冯空的异样,连忙问:“你怎么了?听到这些事让你害怕身体不舒服了?要不要喝口水缓缓?”
“哎,不是我说你,我们这岁数,平日里要注意养养生,练练八段锦金刚功,这样大风大浪来了,也不怕被浪一下拍死,对吧?”
封明嘀嘀咕咕的,反倒像个主人拿起茶壶,给冯空斟了一杯茶。
“来,先喝口茶水。”
冯空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这才好受了些。
封明瞧见他看起来好一些,叹了一声,说:“刚才我不是说了,这地骨塑造的是人的身体,但这身体指的可不是我们肉眼可见的人骨头,而是指魂魄的骨架。”
“骨架立在那里,魂魄就会自然依附上去,从而有了魂形。”
“魂形成了,这人身就能动起来了。 ”
“而魂能滋长俗人身上长出血肉骨皮,换句话说,有人骨头碎了没关系,医生也救不了也没关系,我们只要将合适的地骨放到那人体内,骨头慢慢地也能长回来。”
“你说这能耐不?”
冯空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心里知道,如果这男人说的都是真的话,自然是能耐得很。
但冯空只是仍撑着桌角,眼神落在微微震荡的水面。
“我忘记亮亮是哪个时辰出生的了,要回家问问我家老婆子才能确定。”他忽然转回封明原来的问题上。
闻言,封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早已托关系找到冯琛亮的医院出生证明,心里几乎百分百肯定小孩子是寅时出生。
在他眼里,这交易能成俨然是铁板钉钉上的事。
封明能理解被取地骨者的家属心里难受,可他干这一行的,自然是要给客户和被取骨家属们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他是旁观者清,这么多年过来,早就知晓当局者们无法做出最冷静的选择。
所以,就该需要有他这种掮客去帮他们做出选择。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明天再过来。”
封明起身,准备往外边走去。
但刚起来,他似是想起什么事,补了一句:“对了,如果你家有年纪超过60岁,身体较差的人,让这个人留意生活中有没有奇怪的发光体。”
“若是有,让这人尽量不要接触发光体。”
封明迈起步,嘴边的声音轻了不少,像是敬畏一般。
“那不是生人能招惹的东西……”
他来到门前时,顿住了脚,目光落在对面亮起的路灯。
外面的天气说变就变,无声无息间,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细雨与闪烁的萤光交织,就像是下着一场闪烁的光雨。
封明摇摇头,重新跨步。
因封明的话而失神许久的冯空,突然回过神来,声音在身后响起:“被取走地骨后,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封明偏了偏头,斜后望向店内独自坐着的老人。
“魂散了,人便死了。”
“但又能在新的躯壳里,开启新的一生……”
冯空怔忡地望着封明徐步离去。
直至天空彻底落入黑夜,附近的饭菜香味与喧闹声徘徊,他才抖着身体,站起收拾东西。
回家,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
封明回到酒店时,直接往酒店的餐厅走去。
刚一进去,就见常意禾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