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所有人都陆续站起来,看向左边的门。
刚才舒友良无意提过一句,正面的两扇门,专供审案推官们进出,左进右出。
过了半分钟,左边的门走出一位官员。
四十多岁,身穿朱色纻丝小杂花纹盘领右衽袍,腰束银钑花乌角带,头戴展翅幞头。马塞洛和莱昂此前见过的十几位明朝官员,相比之下,左门出来的这位官员,所戴的乌纱帽要方正,展翅要细长。
身后跟着两人,身穿青色罗纱小杂花盘领右衽袍,腰束乌角带,头戴展翅幞头。
舒友良在旁边热心地介绍道:“按照我国朝官制,四品以上才能穿朱色圆领衫袍公服。万历二年,皇上钦定《司理院推官公服条例》,恩准审案主推官,不论品级,皆可穿朱色圆领袍公服,腰束银钑花乌角带。
副手左右同推官,不论品级,皆穿青色公服官袍,腰束乌角带。
主同推官皆戴长展翅方正幞头,幞头方正,展翅如天平,以示秉天地正气,公平公正。”
居然这么多讲究!
太有仪式感了。
三位主同推官在最上面的公案书桌后站立,警察大喊道:“行礼!”
众人对着他三人,一起拱手作揖。
马塞洛和莱昂也忙不迭跟着舒友良一起行礼。
刚才舒友良悄悄说过,要是不行礼,主推官看你不爽,直接可以判你藐视推官、法庭无礼,直接赶你出去,不准旁听观审。
今日这法庭,天大地大,大不过主推官!
主推官和左右同推官安然享受了众人的行礼,施施然坐下,接着两位书记官入场,原告方和被告辩护方也纷纷入场。
原告方和被告辩护方都是一群穿着补子青绿衫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十岁,各自三人,分别在原告席和被告辩护诉讼士席上坐下。
什么个意思?
马塞洛和莱昂看得眉头直皱,齐刷刷转头看向舒友良。
舒友良老神在在地说道:“原告是扬州郡检法局的检法官,被告辩护方是上海市检法局的检法官。”
刚才还认为自己终于搞明白了大明司法制度的马塞洛和莱昂又懵了。
“检法官还可以当辩护诉讼士?”
舒友良淡然地答道:“这就是检法官的牛笔所在,他们认为你违法了,可以起诉你。认为你被冤枉了,可以为你抗诉。
现在扬州郡检法局的检法官认为杨开泰违法了,所以要起诉他,要司理院给他定罪。
上海市检法局的检法官认为杨开泰没有违法,被冤枉了,所以要抗诉,自然就成了他的辩护诉讼士。
然后各自拿出证据来,当庭辩论,主推官和同推官审理裁定。”
莱昂眉头皱得更紧了,“舒爷,你刚才不是说杨开泰案在扬州司理院审过,还被裁定有罪吗?”
舒友良看了莱昂一眼,这个葡萄牙洋鬼子,心思真缜密,一下子抓到事情的关窍。
“司理院通常分初中高三级,县司理院是初级,郡司理院是中级,省司理院是高级。
普通民事案件一般在县司理院下属的民事法庭初审,县司理院复审,郡司理院终审。
刑事案件和重大民事案件在县司理院初审,郡司理院复审,省司理院终审。
重大刑事案件,比如最高量刑为终身劳役、死刑的案件,郡司理院初审,省司理院复审,大理寺终审,以及复核死刑。
扬州郡司理院是中级司理院,沪州属于直隶州,与布政司平级,泸州司理院属于高级司理院。
由于此案涉及重大,江苏按察司和沪州按察司合议后,指定泸州司理院复审,并批准上海市检法局检法官为杨开泰辩论。”
马塞洛抢先问道:“舒爷,这按察司又是什么部门?”
听了莱昂的翻译,舒友良不知如何回答。
想了一会,舒友良斟酌地答道:“按察司分左右按察使,左按察使主管监察,管着一省的监察御史;右按察使兼省司理院大推官,管着省、郡、县司理院和所属的推官。
一般两者互不干涉,连衙门都是分开的,只是有事时左右按察使坐在一起开个会。不过左按察使所领的监察厅,有监察百官之职,司理院和推官当然也在其监察范围之内。
杨开泰案事关重大,江苏巡抚海公与沪州知州李大人合议后,把江苏左右按察使和沪州左右按察使叫到一起,开了闭门会议,最后议定由沪州司理院审理.”
马塞洛了和莱昂对视一眼。
这就是所谓的程序正义?
我们怎么感觉像是把人绕晕了,然后稀里糊涂判案,也顾不上谁输谁赢。
莱昂忍不住嘀咕着:“程序正义?”
舒友良呵呵一笑,随口答道,”正义不仅要切实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加以实现。
程序正义,就是看得见的正义。”
莱昂愕然,不明觉厉。
看着马塞洛渴望的眼神,他想了想,组织词语翻译成葡萄牙语。
马塞洛愣住了。
看得见的正义?
他忍不住问道:“可是搞得如此复杂,需要的成本太高了。”
舒友良听了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