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言过其实了。他的内承运库富裕的很。只是重修三大殿,他不愿用内帑,去跟户部国库要银子。
户部已是穷得叮当响的熊样,哪里有国帑拿出来给嘉靖帝修殿?
即便户部有余银,也得先紧着朝廷公事而非皇帝私事。
陆炳和吕芳连声道:“皇爷息怒。”
嘉靖帝问:“胡宗宪拿没拿鄢懋卿的银子?”
陆炳答:“回皇爷。鄢懋卿给胡宗宪送了二十万两银子。胡宗宪欣然笑纳。”
“但胡宗宪并未将这二十万两银子占为己有。而是划拨给了浙江海道副使衙门,命谭纶从汪直处采购火铳、佛郎机炮,充实沿海军备。”
嘉靖帝叹了声:“唉!盐务被姓严的那些人把持着。他们打发朕像打发一个乞丐!”
“海上贸易被姓徐的和他身后的东南豪绅把持着。朕的军队要扩充军备,竟要跟一个倭寇去买火器!”
“好在姓严的人里还有一个良心未泯的能臣。胡宗宪是做首辅的材料。”
陆炳趁机为胡宗宪大说好话:“胡宗宪在东南很难。平倭急需军饷,官面上又征收不来。”
“他只能私底下贪墨、受贿甚至索贿。得来的钱,七成用于平倭,三成用于维系官场关系,上下打点。”
“江南人蔑称他为‘银山总督’。他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嘉靖帝冷笑一声:“呵,严嵩是个有大气运的人。收了胡宗宪这么个好学生。否则.”
与此同时,严府。
严府又在大排筵宴,为罗龙文、鄢懋卿接风。
不过主角严世蕃和鄢懋卿却尚未落座。鄢懋卿去了严嵩书房,跟严家父子密谈。
罗龙文让林十三坐在了自己的下首。罗龙文笑道:“小师父,这回在倭国徐海老巢我真是九死一生。好几回差点露馅掉脑袋。”
“最危险时,吓得我尿都出来了!”
林十三道:“恩公吉人自有天相,遇到再凶险的事也能逢凶化吉。”
罗龙文道:“有个人想认识认识你。他是老鄢的门人,你得给点面子。”
林十三颔首:“好。”
罗龙文朝着邻桌一招手:“张会首。”
大豪商张钰皓走到了林十三面前,拱手道:“在下江南盐商总会会首,张钰皓,久仰林传奉大名。”
林十三笑道:“原来是张先生。失敬失敬。”
张钰皓道:“先生二字实不敢当。自古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小人只是个贱商而已。”
罗龙文插话:“你过谦了。谁不知道扬州张家富甲江南?你这个所谓‘贱商’,家里的银子恐怕比南直隶藩库还多一些呢!”
张钰皓连忙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只不过祖上置办了一些产业,小人免力维持罢了。”
说完张钰皓对林十三低头耳语:“初次见面,小人为林传奉准备了一份礼物。待接风宴罢,我送到府上。”
林十三刚想推脱。罗龙文却拦住了他:“小师父,你不必和他客气。他是绝顶精明的豪商,无利不起早。”
“给你送礼,定是有求于你。”
且说严嵩书房之中。
鄢懋卿双手将一张纸递给了严嵩。纸上记着这半年盐务上的收支。
鄢懋卿瞒了严嵩。总收五百万两,被他记成了四百八十万两。
那二十万两的出入在他老鄢身上。
鄢懋卿分明从中瓜分了三十万两运回丰城老家,却记成了十万两。
严嵩有些担忧:“往年盐务的账都是咱们跟朝廷四六分。咱们占四,朝廷占六。怎么今年改成了四成半对五成半?”
鄢懋卿答:“严师,咱们的人在东南抗倭着实辛苦。学生觉得应该好好贴补下他们。”
“横竖胡宗宪、罗龙文剿灭了徐海,立下大功。与汪直的谈判也十分顺利,平定倭患指日可待。咱们多拿半成无伤大雅。”
严世蕃道:“明面上给朝廷的那一百八十万两,不要全都交接给户部太仓。”
“先扣出五十万两给我们工部,作修缮三大殿之用。”
鄢懋卿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用询问的眼光望向严嵩。
严嵩没说话,算是默认。
鄢懋卿这才开口:“是,小阁老。”
严嵩叮嘱鄢懋卿:“你们在外面切不可恃功而骄,凡事要有度,不要做的太过火。”
“徐阶那群人,乌眼鸡一样盯着咱们呢。”
鄢懋卿忙不迭的点头:“阁老教训的是。”
其实严嵩对于管束手下党羽有些力不从心。这些人如今全都身居高位、开府建牙、起居八座。他们官越做越大,心越来越贪。
严嵩怎么管得过来,管得住?
严嵩甚至猜出,鄢懋卿呈上的这份收支有猫腻。但他要用人,有些时候对党羽的小把戏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严嵩道:“好了,你们去吃酒宴吧。我上了年纪爱清净,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酒宴罢,让罗龙文来书房见我。这一番他着实给咱们长了脸。”
且说吃完了酒宴后,林十三回了北城福寿街新宅。
不多时,那位盐商会首张钰皓递帖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