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姑娘说,小女子是江南逃来的流民,蛮人攻我家乡屠我血亲,只有我带着妹子逃了出来。从小低贱如土,不曾学过写字,逃亡时又急迫,故而没有路引。远行是因为无家可归,想北上投奔远亲,可谁曾想半途路经山林时被贼人劫了道,车夫车毁人亡,我与妹子无路可去,身上银钱也不多,只得恳求这位大哥,希望能够进城暂且歇息一夜。小女子绝对不曾与任何人有过瓜葛,只是千里奔袭而来的可怜人,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如此,恳请老爷发发善心,帮帮我们姐妹!
说罢,又拜伏在地,给他磕了两个头。郑夫人也被这响声惊动,探头过来,听了来龙去脉,眉毛微拧。郑文柏问道,你是逃难流民?准备往何处去?这姑娘说,表兄家在安慈城,打算投奔他去。郑文柏打量着她的眉眼,但见肌肤白净、容貌亲和,虽然嘴唇干裂已尽显疲惫,但双眼熠熠,颇为真挚。转头一看郑夫人,便见她点点头,轻声说,我看这姑娘没说谎,挺可怜的。郑文柏思忖片刻,便叫郑夫人跟着的侍女去为她二人搜身,却在胸口处搜出一把剪刀。那姑娘忙说,路上碰到劫道,多亏这把剪刀才能活下来。郑文柏说,你可还记得劫道的是什么人?那姑娘说,小女子无甚见识,只看他们衣着与当日攻城蛮军相似。本有三人,后来有两人又见有马车路过,于是便离开身边,才叫我找到机会用剪刀划了那人眼睛,趁乱和妹妹跑了。
除了这把剪刀,身上便再没其他。只有一点琐碎的生活用物和换洗衣衫。郑文柏沉思片刻,还是决定相信她,挥手放行。那姑娘显然没想到当真有贵人相助,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老爷,那小姑娘被她拉在一边,眼睛星星似的闪着,懵懂看他一眼,也学着姐姐跟着跪下来。郑文柏放了帘子,想起那小姑娘的眼神,心里一阵难受。他忍不住想,家国动荡至此,若是蛮人已成不可阻挡之势,他的儿女也流落在江湖,又该是如何一副惨状?遥想此景,心头悸悸,忍不住叹息不止。郑夫人问他如何,他也不说话,她便也不再追问,而是掀了帘子,看向天边一轮明月,说,今夜可真是闷得难受,如此看来,明日又是一个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