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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命(3 / 3)

地上爬起来,冲到此人身上,高举起剪刀,在他的胸前连刺数下。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耳畔声音很多,鸟鸣声、流水声、树叶被风吹动的哗哗作响的声音,静谧的朝花岗中隐藏着一切未知的秘密。楚歌大睁着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手上动作却一直没停。她感到有无穷的水流喷上自己的面颊,浑身上下似乎都被一阵闷雨浇透。头顶传来闷雷嗡鸣的响动,隐约掺杂着杜鹃啼哭的声音。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听到尖刀捅穿躯体的声音,仿佛被一只利爪抓入深渊,扑通一声摔落在地底时,听到的也是这样□□碎裂的声响。

在她的手臂终于感到酸涩时,楚歌停了手。她瘫坐在原地,脑中嗡鸣一片,恍惚间看到面前如同红绸一般的细碎而隐秘的命运的面容。她第一次看到它——第一次看到它,满身的鲜血和窟窿,却微笑着冲她伸出手来。那只手落上她的额头、抚过她的眉眼,并贴上她的心口。她甚至听到它的声音响彻耳畔,听不出来是男是女,也不觉得耳熟与否,只是不停地重复、矢志不渝地重复,询问她、质疑她、劝说她却又肯定她:

干得漂亮,一个没有名字的人。

干得漂亮,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这是他的命运,他此生就该被你惩治。

这是他们的命运,总有一日你会看到他们的覆灭。

楚歌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剪刀当啷一声掉到地上,登时如同一把尖刀刺穿了胸口迷雾,她猛地清醒过来。第一听到的就是自己带着哭腔的粗喘声,一声一声催着她流出眼泪。身后不是杜鹃的啼鸣,而是段知燕的哭声。再一看身前,一具尸体面目全非,横陈在草地上。胸口被捅了至少十七八刀,喉咙一只巨大的血窟窿汩汩往外流着鲜血。她那一撕倾注着极度的恐惧,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伤口横陈喉间,深可见骨。

楚歌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满是鲜血与污秽物,顺着衣裙滴滴答答流到草地上。鼻腔涌进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血滴子压得眼皮沉得几乎睁不开。血腥熏得她的眼睛酸涩不堪,淌下一滴泪水,却也融化在血污中。

转头再看段知燕,小姑娘前有一具尸身,后又有一具尸体,软倒在地上哭得地动山摇。她看着楚歌,满眼都是恐惧,两只手撑着往后爬,嘴唇抖了半晌,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哭,可哭声里也氲满了对她的极度恐怖。

楚歌机械地转过头,又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开始手抖。从手指从身体,直至腿脚,整个人都抖个不停。朝花岗树丛摇曳、阳光大盛,远处又隐隐传来听不懂的叫喊声。楚歌抖如筛糠,却一把抄起地上的剪子,冲到段知燕身边,二话不说钳住了她的手腕。她扯着她一直跑、一直跑,漫无目的地奔逃,在灿烂阳光下踩过万丈高山的影子。一地的斑驳,融化了半池血水,投递到无人之地,直至一头栽入湍急河水中。

楚歌在那条小河旁摔倒了。或许是踩中一颗石子,或许是终于跑不动了,她不知道,但不重要。她已经无法再起身,两条腿软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几乎是用爬的到了小河边,抄起一捧水洗了洗自己的脸,一下没干净。再来第二次、第三次……最后连脸皮都要彻底搓掉。她双颊一片通红,冰凉的河水浸得双指紫青,已经无法弯曲。手指也冰冷如尖刀,被她刺入自己的眼睛,却也支撑着她起身,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用头顶住树干,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楚歌眼前一片漆黑。树皮摩挲着她的额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大脑钻了进去,抵在喉头,使得她无法呼吸。她揪着树皮,吞了两口唾沫,只有一种想要吼叫的冲动。她依附着树干,恳求着树干,它给了她一只肩膀,给了她一块砧板。楚歌的手指越发的紧了。她抱着树干,突然疯狂地撞击着额头。一声一声好似曾经犯了错时跪在地上磕头,一抬眼便能看到总管冰冷而傲然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让她痛苦万分、让她无比愤怒,胸口涌出一阵浊气,仿佛又看到那个蛮人临死前的眼神,震惊、恐惧,对死的惊异和对生的渴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他的瞳仁,也构成了他眼中所倒映出来的生者的面庞,倒映着她的嘶吼和近乎疯狂地报复,人活在溪水,也死在阳光里。

最后,在日上三竿即将到正午的时候,楚歌终于抱着树干吐了出来。她的掌心伤痕遍布,都是死里逃生时自己的指甲的杰作,但直到她离开那条小河时,她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掌心似乎有血在流。她穿着血污满身的衣服,软倒在树干旁边,用手遮住了脸。一只小手颤颤巍巍地伸过来,轻轻摸了摸她额头上的伤口,楚歌放下手掌,颓然一望,看到段知燕肿着眼睛,泪水还没流干净,眼中半织着恐惧半织着担忧,却摸上她的额头,掌心干净温热,轻轻地揉了揉。

她们两个都没有说话。段知燕双眼红肿,小脸上泪痕遍布,依旧写满了惊惶,可尽管一字未言,楚歌却莫名在她眼中读出来这样一行话:

这就是你的生活。这就是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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