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故安看着他,似有踯躅。
“乘云宗时隔数年,再现于世。引导乡里自地方府衙往上抗议、递民书,已有些修士被官军抓住了踪迹。而太子殿下……”
“姐姐但说无妨。”
“自四年以前,新法头次推行、皇上闭关、太子监国结束以后,他已有许久闭门修炼,不理朝事了。”
“姐姐可知,太子殿下与郡主婚期是在何时?”
顾江一勺勺把面前两碗柿子都吃完了,似有所思。故安也不打扰他,听他发问,方才答道,“定在明年八月,夏末之时。”
窗外雨渐停了,夜也落下。故安起身,先点了屋中几处灯烛,使帷帐之内重新明亮起来,映得院中桃花竹叶也似幻梦。随后状似无意开口,“晚上想吃点儿什么?”
“清汤面。”顾江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微微笑道,“不过,姐姐今儿也累了,我去做吧。”
故安爽快应下,“我那碗要咸一点儿。”
说罢,重又坐下,看着顾江起身走向厨房。他将将踏出门槛时候,却忽然听得一句。
“一会儿一边吃面,一边跟我讲讲,你究竟是已有何筹划吧。”
果然是瞒不过她。
或说他没想瞒,或说他本就在其间挣扎。有些如她从前承诺,他得与她一同面对,而有些,则绝不能教她知晓。
他已失败过一次了。这回绝不能……
面汤腾起香气,故安的脸便显得有些朦胧,教他神思更加迷蒙。顾江怔怔望着她的眼,终究开口。
“父王留下的令牌,能与残剑中血灵力相比对,已是羽林卫行凶的铁证,可还不够。季涟已死,季彦之后也会败,晋阳帝定会将其归之于季彦与父王的私仇。因此,还得要一封江沐的亲笔信,将里面前因后果都写得清清楚楚,再与那令牌一同公之于世。”
“你是想……”
故安顿时明白他话中含义。若他最终挑明自己身份,话便再没有那样重的分量。若想使这信发挥最大效用,只有……
“只要有人认得江沐笔迹,便足够。”顾江笑道,“我再信明沧一回,不过,即便他不可靠,我也仍有后手。因此,江沐必须得死。”
不只是这缘由。故安想。还有一桩,他从前便已提过:既要使天下人都知,这“仙器”秘法为妖物,江家中人便绝不能修炼这秘法——他不能坏了江家数百年的清名。
她垂下眼。
“即便有了这些,仍是不够。”她道,话中有些过于残忍的冷静,“妖书一案,乘云宗手中证据不足?造势不重?可最终如何?”
你得站在那位置上,你的话才有分量、才有人信。毋论你说的是什么。
顾江怔愣一刹,轻轻应道,“我知道,姐姐。”
所以……
所以才不能只是杀了封慈,甚不满足于亲手剔骨削肉,而要让他也尝尝被围数重、千刀万剐的滋味,尝尝他最害怕的、距成功只有一步时失去一切的痛楚。
因此他造了这个名姓身份,亦终有一日,要重登朝堂,要完成父王未竟之志:将封慈集于手中的专权重再分衡,维护凡人生存不受修士所迫,助太子封甫成一代明君。
“小白。我知道。”
故安说。
“我说过,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