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不解地看向他,“这墨磨得不对么?好好的,为何要再磨一次?”
但——
“咻呼”一下。
顾衍透出慎人寒意的眸光霎时落在她身上。
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语气冷得几乎没有丝毫温度:“再磨一次。”
“…………”
陆笙抿抿唇,将砚台拿到书房外用流水洗净,重新再磨了一次。
这一次,她格外用心、格外认真。
但,顾衍依旧不满意。
“重新磨。”
“拿出去洗干净。”
“再磨一次。”
“……”
“不磨了!要磨你自己磨吧!”
陆笙气得一下将墨条扔在桌上。
他有完没完,磨了一次又一次,她的手都酸了。而且,他明明只是坐着看书,根本没用笔墨,他分明就是故意刁难她。
“我晚上睡着是折腾了些,可也是你大晚上的不在自己的房间休息,偷偷跑来我屋子的。我还没说你呢,你一个大男人,没有我的同意就,就,就……”
上了她的床。
明明吃亏的是她好吧……
被顾衍折腾这么久,陆笙本来挺有底气,觉得自己挺占理的。可一说到昨夜的事情,她不由又红了脸,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顾衍放下手中书卷,目光沉沉看着她。
今日,他的确是故意要她磨墨,却不是为了这件事。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顾衍沉默一瞬,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昨夜她抱着被子、伤心哭泣的模样。
他想问她那位秋娘子是什么人。
昨晚,她偷偷找到秋娘子说了些什么,她为何会有那般剧烈的情绪波动。
但……
他知道,哪怕他问了,眼前这只小狐狸也只会立刻编出个理由敷衍他。
所以,他宽大袖袍下的手紧了紧,再紧了紧,最后,他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再次暗了语气,说:“你行事莽撞、遇事慌乱,就该好好磨一磨墨,定一定你的性子。”
行事莽撞?
遇事慌乱?
他,他是说她昨日在南宫侯府差点摔了他给她的玉佩?
可是她怎么感觉好像又不是啊……
见她傻愣愣蹙眉思索,他摇摇头,重重又敲了敲。
“还想?赶紧磨墨。”
他不过简单说了几句,她便这般费心思索。
如此浮躁不定,往后若再遇到些什么,乱了心神、没了方寸,如何能沉稳应对、保全自身?
但,顾衍却不知道。
这世间其实没有多少人和事能叫她如此心绪不宁的。
能在不知不觉间叫她慌乱失神的,除了五年前的陆家灭门之祸,便是他……
自然,陆笙自己也没发现。
“……知道了,知道了!”
陆笙撇撇嘴,觉得今天的顾衍有些奇怪,变得和父亲似的。
“啪!”
见她还在晃神,顾衍毫不客气拿起书卷,在她手臂上打了一下。
陆笙吃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愤愤然鼓起腮帮子,把那墨条当作顾衍,按在砚台里狠狠摩擦!
一下、两下、三下……
当陆笙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上的动作上后,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她不再时刻提醒自己要努力扮好相府陆笙;不再去想五年前的那场大火;也不再去想周巡的伪装欺骗……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多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心神安定一刻。
慢慢的,慢慢的,研墨对她来说已不再是刻意的刁难,而是一种平心静气、舒缓身心的良方。
“咕咕咕……”
太过专注,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肚子都饿得连连打鼓、不断抗议了。
“好了,不必再磨了。”
顾衍眉宇间染上几分难以察觉的关切不忍。
“好了么?那,笙儿告退!不打扰殿下看书了!告辞,告辞!”
陆笙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就要走,但是——
“本王何时允许你走了?”
一段时间的相处,顾衍已经很熟悉陆笙的性子了。
在她转身之际,他沉稳有力的大手早已将她一把抓住。
手上力气往后轻轻一带——
陆笙踉跄两步,已站到了顾衍的身前。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一尺。
“怎、怎么了?还有别的事么?”
陆笙还是有些不习惯,两个人这般靠近。
顾衍默不作声,一只手轻轻拽住她的手腕,像是怕她逃跑,一手从旁边的书卷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