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告诉自己这只是家主的一面之词,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以往的相处,并绝望地从中发现从未察觉过的蛛丝马迹,全部符合祂的说法。
她该是纯粹的,善良的,饱含希冀逆流而上的。这本该是牢不可破的‘事实’,但光彩夺目的外壳生出细缝后,之前被澎拜感情压下的疑问升起。
真的有人可以这么完美吗?好像从来没有怨言,永远是别人心目中最理想的样子,每时每刻都在微笑,漂亮温暖到失真。
‘北川叶’的壳子之下,又藏着什么东西?
他们以为自己知道,家主却说里面不是熠熠生辉的灵魂,而是人性的卑劣。
不,她有苦衷,那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想要依赖身边的人情有可原,是谁都会这么做的。
所以没关系,这些事都没关系,她不过是太害怕罢了,一定是这样。
自我催眠的效果让黑发少年暂且压下纷乱思绪,憎恶和怒火全部集中,利刃般割向一切苦难的源头。
“那又怎样。”
听到伏黑惠咬牙说出的孩子气反驳,家主轻笑了一下,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神色依旧冰凉。
祂缓缓抬眼,像是在嘲弄不懂事的愚昧者,转而问道:“你们知道在她来到你们中间的将近一年里,有多少咒术师因为她死去吗?”
迎着咒术师们惊疑不定的目光,家主继续道:“她虽然没有记忆,但一些潜意识和零碎信息碎片还在。而她为了自保,用这些东西引导你们,将视线尽量从自己身上转走,哪怕大量咒术师都因为她的暗示和隐瞒而死去。”
祂的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没人开口说话。
震惊和拒绝相信中,即便有人想要反驳,仔细想来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家主没有必要欺骗他们,但祂所描绘的形象又违背了从前所信任的一切。
记忆中的‘北川叶’真的是他们认定的样子吗?到底什么是真相什么是谎言?
感性让他们不想怀疑,然而一旦埋下一个种子,痛苦和猜忌就会肆意妄为,生根发芽后迅速扎入五脏六腑,催发那些丑陋阴暗的情绪。
咒术师所利用的本来就是负面情感,在这样的情况下,苦苦压制的疯狂似乎都借着缝隙钻了出来,怪诞凶恶的野兽啃食着脏器,精神的疼痛让名为‘理智’的防线愈发薄弱。
‘北川叶’早就被他们捧上高台,以最珍贵的感情供奉,拼尽全力也想保留她的干净色彩。这时候告诉他们她早就污泥缠身,自私地牟利,对无数本该可以挽救的同伴无动于衷,乃至推波助澜地加速他们的死亡。
他们怎么能接受北川叶从神坛跌落,这无异于承认自己的疏忽,被一个毫无力量的女性操控。
甚至于,他们不敢深思自身对她的感情在这些事情中起到多大的作用,恐惧成为间接的罪魁祸首。
所以不可能。这一定是谎话,是为了扰乱他们,北川叶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可是,可是.......
一时间,几名和她关系密切的咒术师心乱如麻,咒力都有失控地迹象,几乎忘记对面还有几名不怀好意的高危人物。
家主似乎对这场闹剧失去了兴趣,有些倦怠地拂袖,指尖延伸出云雾。祂姿态随意地倚在其中,一手托着下颌,一手又开始拨弄起珠串。
“浪费的时间够多了。”祂的声音隐隐带上了之前的奇特乐器和声,出口的子句仿若沾染铁律般的因果,道:“众家臣听令。”
玄金色的衣摆铺散在雾中,上面的符箓如同有生命一般微微浮动,久看会让人产生眩晕,双目刺痛。
方才安静聆听家主剖析的家臣们纷纷看向他们的主君,大概是猜测到了祂要说什么,气息暴动不安起来,煞气越来越重。
祂冷淡地垂眼,鸦青色地睫羽栖息在雪白皮肤上,呼吸声极其浅淡,语调平缓。
“抹除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