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陡然见到这个朝气蓬勃的小女娃,心头便觉酸楚难忍,也越发恨意难消。
她的儿子言昱安原本也该是这般康健的孩子,可偏偏因早产落下不足之症,这些年吃下的药,用十辆马车都拉不完。
当年侯爷领着陈姨娘进府,秦氏因动了胎气而早产,导致言昱安出生尚不足月,就体弱多病,她又将所有心力都用在儿子身上,遍寻名医,悉心调养这么多年却仍不见起色。
这如何能叫她不恨?可侯爷偏宠陈姨娘,就算她有心磋磨妾室,也只能在小事上拿捏一二,也不能做得太过,落得个主母不慈的恶名。
秦氏抬眼扫了一圈,目光又落在陈姨娘身上,“这没生养过的到底是不一样,这么冷的天也不给孩子多穿些,连个手炉都没带。”
陈姨娘自打入府,就没怀过胎。这句没生养过,更像是扎在她心底的刺,拔不出也碰不得,却偏能时不时地痛得钻心。
“夫人说的是,是妾身疏忽了。”陈姨娘低眉应着,又侧过身去吩咐巧云,“去给姑娘取件斗篷过来,再添个手炉。”
陈英年纪虽小,但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转,懵懵懂懂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姑姑,其实阿英一点也不……”
一个冷字没说出口,就见陈姨娘冲她摇了下头,后面的话瞬间就止住了。
等到晌午寿宴开席,陈英裹着斗篷,膝上还窝着手炉。整个人像是被火烘烤着,热气就差从头顶往上冒。忍着燥热吃完席面,便再也受不住,悄悄离席溜了出去。
武安侯府实在太大,陈英抱着手炉就像是抱了个火球,只想偷偷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脱下斗篷好凉快凉快。
她弯弯绕绕走了半晌,总算找到个僻静人少的地方。一处凉亭,旁侧假山堆叠错落,又有灌木草叶遮掩。她瞧着半天没人过来,便把手炉搁在地上,开始解斗篷系带,解了半天都解不开。
她急得额头上直冒汗,烦躁地用力扯斗篷,却发现系带勒得更紧。憋着劲又用力一扯,刺啦一声,斗篷撕开个口子,她蛮力收不住,直愣愣往前方跌去。
一个清瘦身影正朝这里走来,刚靠近就见个头才及他肩头的小姑娘迎面扑来。
那人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面前小姑娘一把扑倒在地上,那人闷哼一声,眉眼间闪过痛色。
“你还不起来?”少年皱眉看着她。
陈英趴在他胸口,待看清那张脸,便觉得呼吸一窒。
这个哥哥长得可真,好看。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跌了一跤看见画中仙官。
陈英又偷偷瞄他一眼,这才想起来要起身,小心翼翼搀起他胳膊,“对,对不起,我方才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小姑娘年纪小,力气倒不小,少年被毫不费力拉起来,一手握拳抵在发白的唇边低声咳嗽。
他身上穿着圆领月白襕衫,裹着灰白大氅,可身形看上去依旧单薄。
露出袖口的纤瘦手腕,半遮着清俊脸庞,一双漂亮的眼睛因咳嗽而泛红,隐含水光,晶莹透亮。浓墨般的双眉间,好似凝结着化不开的沉郁,面色冷白如脂玉,浑身散发着矜贵的疏离感,叫人忍不住想替他拂去眉间郁色。
陈英一手扣着拧成死结的系带,一边偷看他好几眼。
少年因咳嗽脸上泛起潮红,只是唇色极淡,看起来有些病恹恹。
瞧他咳嗽越发厉害,陈英站在原地咬紧唇,她年纪虽小,但也知道自己闯了祸。
进京前阿爹叮嘱过她,武安侯府不是他们这样的小民开罪得起的,若是不小心惹恼贵人,哪怕府里的陈姨娘是她亲姑姑也是护不住她的。
哪成想,这才来第一天就得罪人,她小嘴一瘪,眼泪砸吧砸吧直往下掉。
少年停止咳嗽,眉头轻蹙,“被撞到的是我,你哭什么?”
陈英吸了吸鼻子,眼里蓄满泪水,“我真不是故意撞你的,刚才是我的斗篷解不开。”
她用手揪了揪系带,那里已经扯成死结,她只想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
小姑娘眼泪汪汪地看过来,少年不由心头一软,眉间郁色也散了些。
“待会儿出去,不要跟人说见过我。”
少年的声音有些低哑,似是看出小姑娘眼中的疑惑,他又解释道,“我是独自出来的,不想惊动旁人。”
陈英抹掉眼泪,眼睛大亮地看向他,“哥哥,我也是偷溜出来的。刚才寿宴上吃席太热,我溜出来凉快的。你呢?我刚才怎么没见到你?”
少年怔住,清了清嗓子,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染了风寒,没去寿宴。”
今日武安侯府太夫人做七十大寿,府里摆了宴席,园子里也不同往日那般清净,不管是来往穿梭的下人,还是前来祝寿的宾客,瞧着大多都有些面生。
“生病还偷偷跑出来,你是想去吃席吗?”
陈英眼珠一转,脸上瞬间绽放笑容,不等少年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