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的诘问一声声堵在胸口,一声诘问,一层怨。怨气层层堆叠着,像是涨满水的气球,撑到一定极限,便会银瓶破,水浆迸。
迸裂的银瓶碎片击向怨气的源头,无数的碎片像是落入了一片湖中,打了水漂,只留下一圈圈波纹。
那人在晕开的波纹中,一圈圈漾开。
湖面水波起,风过无痕。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剧烈地喘息着,她抚着胸口,心口的情绪久久难以平息,仿佛她的灵魂被分割两地,一块在现实,一块在刚刚的梦境里。
人的瞬时记忆保存时间最长只有四秒,在这四秒内,他们拥有最鲜明热烈的感觉。
这是一份填满了悲伤的感觉。
她到底梦见了谁。
梦里鲜明的形象伴随着清醒,一点点开始消退着,她已经记不起那人的眉眼,甚至连对那人的感觉都在一寸寸的消退着。像是春江潮水,潮起之后又是静默地潮落。最后一丝的感觉都被抽离带走。
只是她摸着脸,一片冰凉潮湿。记忆可以消退,眼泪不会。
一旁的闹钟显示已经早上六点了,蒙着被子脑海里却又全是刚刚那个梦,一股烦闷的感觉油然而生。
索性不睡了,起来洗洗衣服。
感谢现代的高科技,对于她这种懒人,洗衣机、洗碗机、扫地机......这一切不需要她进行劳动的都是时代最伟大的发明。
闲适的泡了杯咖啡,从冰箱里拿出昨天下班买回来的三明治,就这早晨明媚不刺眼的日光,她拿着杂志,悠然地坐在阳台上,边看边吃。
阳台有一张玻璃圆桌,圆形的边角被白色的软藤编制,她就坐在这张圆桌旁,咖啡时不时传来与玻璃相触的清脆声,她播放着清幽的纯音乐,曼妙的旋律萦绕在温暖的阳台上,与咖啡遇上玻璃的啼鸣声相互应和。
圆桌上还摆着一个玻璃弧折的蓝紫色花瓶,里面插着几枝铃兰,像是白玉琢的般,她每次坐在这里的时候总喜欢拨弄它们的小铃铛。
叮铃铃~
“叮铃铃~”
秦愿转头看向洗衣机,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是在学我嘛?”
秦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摇了摇头刚准备把洗衣机里衣服拿出来晒晒,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声,如玉盘珠,清泉冷凌。
猛然她转过了头,对上了一张明月清霜般的脸,那双秋水剪影般的眉眼,温润地弯起秋波的弧度,眼中含笑,一只珠玉琅珰的手抵着红檀色的唇口,骨节似竹,寸寸劲直修长。
微长蓬松的头发像是苍翠的松叶层层垂落,披散在月牙白的短褂上,如果手里捻上一串佛珠,他看上去就真像一位雪山佛子。
佛子似乎是注意到了秦愿的目光,唇边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抵在唇边掩笑的手此刻垂落在衣角边,那一刻他像是从光风霁月的公子,变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胆小鬼。
“卿卿.....”
他垂下那一双秋水映月的眼眸看向秦愿,吐出的字也如冰泉冷涩。
秦愿的心头涌上一股汹涌的排斥感,不知道是排斥这个人,还是排斥这个称呼。
她难受的几欲作呕,捂着心口,气血一阵阵上溢,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那人看见了下意识就要上前,秦愿猛地抬起手,“别过来!”
她后退了几步,把那人的动作钉在了原地。
她飞快地跑出了公寓,她住在十二层,也不敢坐电梯,穿着拖鞋就拼命地往下跑,直到跑到了警卫室,报了警她才终于敢喘口气。
警察很快就到了,把家里仔细的搜查了一遍,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被带回去做了笔录,好心的民警看她面色不佳身上衣服也单薄还给她拿了条毯子,她披着毯子,喝着热水身上那股恐惧感和压抑才渐渐消退。
事务所的同事也很快收到了消息,洛秋和周易斯赶了过来,他们也算经常跟警局打交道了,走完流程很快就出来了。
洛秋搂着秦愿的肩膀,看见她这幅模样有些心疼。
“你最近要不来我家住吧?”
秦愿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因为案件的原因找上门的,那么她跟洛秋住在一起势必会连累她。
而且她最近也没有接什么恩怨纠葛特别大的案子啊。
不过最近几天她也不敢回家了,警方那边也没有任何新进展,监控上根本没有找到她描述的这个人,像是这人是凭空从她家出现的一样。
在事务所住了几天后,小区的安保也提高了强度,洛秋和周易斯陪着她一起回了家。
送走了他们后,秦愿躺在沙发上,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阳台。
几天不在,铃兰已死。
她想到了她拨动那几串小铃铛时身后传来的笑声,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着。
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