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任何一个新生儿都有力迅捷,他的脚步打碎钟表盘迟钝的限制朝我们冲过来。
灰黑的影子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还愣愣停在主人刚刚消失的位置,不明所以四处寻找归依,凯厄斯的脸孔就已经骤然放大到我跟前。
“快走!”
一切的发生都太快了,没等我深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是如释重负,还是别的什么,胳膊就被粗暴扯住向外拉,他动作太迅速,情绪变化也太快,后者甚至比前者更让人眼花缭乱,我根本无法分辨出他在想什么。
“阴谋!”
史蒂芬不是愚蠢者,尽管被悲痛裹挟,他的反应速度也仍然优秀,暴虐攀上苍白的脸孔,带着嗜血的疯狂。被拉出去半的胳膊又被占据有利位置的史蒂芬扯回去,他已下定决心要立刻杀死我。
光暗交织,昏天黑地。
我的身体成了现成的角斗场,每一次呼吸,每一块皮肤,每一个器官都是游戏双方极限拉扯的武器,筋肋厮磨,骨节破裂,如同不谙世事的女童清脆悦耳的战歌。
“你以为这种小把戏能骗过我!”
史蒂芬情绪激动到一种境界,已经完全口不择言,我想他神志大概都不清醒,但这丝毫不阻碍他要杀死我,这现在成了他阶段性的人生目标,并且发誓要立刻实现。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说出她的名字?你怎么配!你这个可耻的杀人凶手!”
左边的食指传来钻心剧痛,有一万只蝎子同时将剧毒的尾巴对准我的手背,狠狠蜇咬下去,裂纹遍布掌心,靠着盾牌能力勉强摇摇欲坠,不至于碎裂。细密痒意顺着毒液愈合的轨迹立刻攀附上去。史蒂芬不为所动,他狠狠掐住我的左手手腕,转而掰住其他手指,一根根向里折。
“害死她的是你,史蒂芬。”右手被凯厄斯紧紧抓在掌心,他用力很大,但却奇迹般没有在我手上弄出一点伤口,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种力度明明掰下我整只胳膊都绰绰有余。
“你自以为是,妄自尊大,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甚至都没有想过派人去保护她。艾诺娜是多么无辜又无助的一个人,到死她都是一个人,她相信你,依赖你,爱恋你,可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失去生命,这就是你对她的回报!”
“你够了!”
史蒂芬彻底爆发,我的左手已经碎裂在他掌心里。剧痛如同当头一棒砸到人眼冒金星,史蒂芬的眼里带着怨毒狰狞的恶意。
不,这不是结束,我必须做点什么!做点什么不要成为拖累。
忍着剧痛本能将右手用力一抽,凯厄斯对我的逃窜完全没有防备。没了桎梏的右手拧成拳头重重砸向史蒂芬近在咫尺的脸孔,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从我的手上与他的脸上传来,很难分清究竟谁受伤更重。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与他短暂被迫捆绑在一起,他抓住我的拳头,我用力撑开他的手,十指交叉,任由惯性推出去十几米远,后背重重砸在地上,大地哀嚎,生灵涂炭,史蒂芬的呼吸夹在脖颈与草地空隙之间,清芬与腐朽共存。
“我要结束这一切。”
青白的眼底已经彻底为血红缠绕笼罩,史蒂芬诡异地吊起一边嘴角,毫无理智可言的喃喃带来强烈的危机感,本能想撑起身体跳起来,他却已经预料到,毫不留情借着撑住我胸口的力量一跃而起,一脚踩住我的肚子,迟到一步的右手只来得及掰住他的左脚踝。
“都去死吧,沃尔图里。”
短短的毫秒被无限分割,时针,分针,秒针,我能听到它们失去生命的速度,钟表的骨灰聚在一起,变成接近永恒的长度。所有动作都被双眼摄入,一帧帧调整速度,齿轮滞笨,轮转腾挪,变成奇慢无比又清晰明了的动作。
我看清自己扭曲的左手如何无力垂在一旁,死不言弃的右手手腕旋转掰住史蒂芬的脚踝,骨头碎裂的声音变成细长的尖针,将听觉一点点重新扎出来。
“不!”
声音融化进史蒂芬掌心的皱纹,他昂起的侧脸埋进黑暗,留下残缺不全的半个微笑,说不清是痛苦的解脱还是诡秘的幸福,弯曲的手指插破口袋,从里面掏出来个很熟悉的颜色鲜亮的东西。
没有任何犹豫的,橙黄色光倏然亮起,将世界烧穿个窟窿。扔下的东西如同揩携奥林匹克高山上最原始的太阳神火种,带着势如破竹不可侵犯的速度与力量,在空气里旋转出夺命的弧度,优雅漂亮程度赛过跳水运动员,笔直朝我跌落下来,似陨石坠地。
凯厄斯急促的脚步就在半秒之外,他一定来得及腾空而起,抓住狞笑远去的史蒂芬。
而我将在火光里安静走向死亡。
很安详闭上眼睛,等待最后一刻来临,火光是那么近,近到一切逃跑都必然变成徒劳。一辈子三次接近死亡,也是绝无仅有的奇怪经历,到地狱去很值得炫耀的回忆。
我不会遗憾,至少在死前还做了点什么,感谢新生儿奇大无比的力气,这让我还来得及掰断史蒂芬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