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发现了一个奇特的海底水下湖,在上层的淡水和下层的海水交界,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镜面效果,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盐水池,海水极度粘稠,几乎能随意在水中漫步。相柳仔细环视了一圈,看到了不少沉积的海底生物的尸体,直觉地感到这里应该有危险,便拉着小夭迅速地游开了。
两人又找到一个圆形的水下洞穴,被红褐色的石林岩壁包围,入口宛如一眼清澈的巨型水井,散射出红紫色、蓝绿色的五彩光线。两人进入到洞穴之中,光线愈发昏暗,洞穴里充满了倒悬的尖锐石林,在夜明珠的微光下呈现出锯齿状的光影,仿佛处于恶魔的巨口之中。小夭微微瑟缩了一下,相柳轻轻笑起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带着她向更深处游去。
更神奇的是,在极深的海域,两人发现了一片由冰寒转高温的区域,海底带着亮斑的石笋上,喷出滚烫的热泉,蒸汽腾腾,烟雾缭绕,周边沉淀了碎片状、花朵状的东西。小夭惊叹,这里真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有种奇异的违和感,宛如置身于两个世界的边沿。
而最让小夭震撼的,莫过于几千米深海之中一座奇怪形状的灰白色礁岩。礁岩的缝隙中宛如供养了一个小小的世界,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海绵、贝、虫等等,欣欣向荣地栖居。小夭甚至发现一只发光的像是烟囱一样的蠕虫,在岩石裂缝里欢快地游走。岩石周边点缀了五颜六色的珊瑚,与这些生物一起,创造出一片壮丽的海底绿洲。
可小夭发现,相柳看着这座礁岩,却异常的沉默。她不解地询问,相柳过了许久后告诉她,这不是礁岩,而是一只死去多时的蓝鲸的巨型骨骼,这只鲸鱼的血肉早在沉落深海的过程中,被各种生物啃咬得干干净净。
小夭想起相柳曾带她到鲸鱼群落中玩耍。虽然鲸鱼张开的巨口如同百川汇口,一口就吞掉了一大团虾米和小鱼,但小夭一点都不怕他们。他们对小夭很友善,性格也很温顺,还让小夭轻轻抚过他们冰凉光滑的背脊。小夭曾看着他们拖着几十米长的庞大而灵敏的身躯,在深海里自由而优雅地潜行,发出一阵阵悠远空灵的歌声。
当她再次看向这片黑暗海底的骸骨地,心头只剩下无尽的感慨和唏嘘。一鲸落,而万物生。原来死亡,也可以拥有如此温柔而华美的底色。不是神明,胜似神明。
相柳带着小夭在海中断断续续游玩了一年的时间,困了就在相柳的大贝壳中相拥而眠,饿了就到途经的岛屿上吃点东西。
他们相携走过了海底四季,从冰寒到热烈,从氤氲到清醒,从斐然到幽微,从热闹到静谧,从激荡到平静。随遇而安、随心而往、随缘而止、随喜而作,万事万物,但凭两人心意。
当两人结束了这段旅程,回到清水镇的那一刻,小夭突然觉得这世界仿佛彻底变了一副模样,明明还是绿色的山脊,蓝色的天空,轻柔的微风,却似乎有哪里不同。
这世界曾以那样绚烂的姿态在她面前盛放,无论是神、妖还是人,都显得如此的渺小而微不足道。他们曾经历的一切迷惘、痛苦、失落、遗憾都不再重要,有些事情已无需答案、亦不论公平。存在本身已是这世间最慷慨的馈赠。
回到清水镇,两人的生活仿佛又恢复到了往日宁静的轨迹里。
相柳端着一碗鱼汤放到了石桌上。小夭今日起的特别晚,给相柳准备的毒药小点心也偷了个懒,只做了几只黏黏糊糊的烟囱虫。
相柳斜眼瞥了过去,看着小夭坏笑的表情,面不改色地将烟囱虫形状的毒药吃了下去,点评道,“嗯,看着恶心,但味道还可以。”
小夭不信地挑了挑眉,捧着手中的鱼汤正打算喝,却突然感到一阵阵反胃,猛地呕了出来。
相柳一边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边嘲笑说,“明明吃掉这堆虫子的是我,怎么跟你也吃了似的。”
小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两只手指压在另一只手腕的脉搏上,停了几秒,突然愣住了,接着猛然狂喜。相柳几乎在瞬间,就感应到了她的剧烈的心跳,也仿佛明白了什么。
“真的有了?”相柳不敢相信地向她确认。
小夭大笑地点点头。
相柳激动地把小夭抱了起来,兴奋地转了几圈,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似乎像是怕碰疼了、摔坏了一般。接着,就像是突然呆傻了,呵呵笑着,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到了藤椅坐下。
自从知道小夭怀孕,相柳事必躬亲,任劳任怨,绝不让小夭脱离他的视线超过三米远,就连毒药也不敢让她碰,彻底戒掉了他早已习惯的饭后小甜点,反倒是找来天上、地下、海里的各种的美食原材料,变着花样做给她吃。
小夭最近也不去镇子上坐诊了,百无聊赖中,便想着将两人在海底、海岛一路的见闻全部记录下来。她展开一叠羊皮卷,仔仔细细地回忆,用毛笔小字认真写起来。
相柳时不时就要走过来看她一眼,抱着她腻歪一会儿,再扫一眼经卷,帮她把遗漏的部分补充进去。
等全部见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