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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顾准回来，顾启年都要把这些话翻出来炒一遍，乐此不疲，笑得鱼尾纹都深刻：“时间真的挺快的，昨天顾顾好像才这么点大，总是丢三落四的，在楼下喊阿准拿作业本，现在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
客厅的电视机放着寒假档的电视剧，整整一个晚上都是86年的《西游记》，天马行空的神话世界，演了那么多年，悟空还在打白骨精。
顾来原本就是出来觅食的，现在肚子填的饱饱的，跟顾准同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看电视也是难受。目光所落之处，全是他的身影。脚底抹油就要开溜，“大伯，我回了！”
厨房里应了声，“注意安全！”
顾准站起身，道：“我送你”
顾来手指勾着钥匙甩了甩，摇头，“不用了，我有车”
顾准却已拿上外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自然知道她有车。知道那是一辆白色的小电动车，车牌是绿牌G410；知道在梁城，她总是喜欢骑着那辆车到处逛；知道那辆车现在就停在厂房的那棵老樟树下。
她总是不习惯锁车。
梁城的夜晚很安静，风不冷，吹动着灯光和香樟叶的阴影在两人脸上翩翩起舞。他目视前方道路，背影动也不动，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将她送到了家门口，看着她打开房门进去，他才突然从身后叫住她。
顾来一回身，冷眼看他。
顾准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压在了舌下，沉默片刻，只道：“天冷，门窗锁好”
“嗯”顾来淡淡应着，关上了门。
顾准手放在门把上，低着头在门后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那天夜里，顾来躺在自己软乎乎的小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找充电器。摸到桌子上一手的灰，地板也不干净。半年多没沾过人气的房子大抵都是这样的吧，看来明天要好好打扫一番了，干干净净的，才能过个好年。
视线晃到墙角，那里有几幅用纯白色棉布裹起来的画框；无数张画纸，未画完的油画，大量的人物速写；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表情，却都是同一张面孔，令她心驰神往的面孔。
她蹲在书桌和墙夹在一起的角落里，看着画中人，久久失神……
朦胧中隐约听见门铃响起，响了半天，顾来才惊觉，一个激灵就醒了。
看闹钟已经九点。
难道是爸爸回来了？可他明明有钥匙啊！顾来惊恐，猛地掀被而起，趿着拖鞋跑出去察看。竟是顾准！
早晨走廊的温度低，他似乎有点冷，双手插在冲锋衣的口袋里，低着头静静等待着。
顾来打开房门，费力地睁着朦胧睡眼，“做什么？”
顾准看她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有些好笑，说：“去吃早餐”
“不吃”顾来甩下一句，关门送客。
顾准伸手轻轻一挡。顾来困到极点，烦到极点，正要发火的前一刻，顾准云淡风轻地道：“红油米线，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