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一声尖叫被自己捂回嘴里,就看到那瓷瓶在桌沿上转了个圈,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扶着,一寸寸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柳青亦,随即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
这下也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兴致,柳青亦觉得有趣,十一岁的女孩子,在他眼里,年龄实在太小,又一向圈养在宫中,能知道什么是联姻嫁娶吗?
“见了你父皇,为什么不高兴?因为他要往北地嫁公主?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言只有四位姐姐,均已成家,若要远嫁,应不会另择他人。”
小公主知道的确实不少。
“嫁人不好吗?嫁人之后你就能离开此地,莫说是那处院子,便是这宫城,这国都以后也不再能困住你了。”
小公主停住脚笑了笑,“可是先生,母妃不正是嫁人之后才困在那院子里的吗?”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小公主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一连几日,安安生生的看书学规矩,再也没提过要出院子的话,更没提过其他过分要求。
柳青亦斜倚在枝干上,看她跟着余嬷嬷带来的宫女学刺绣,绣的是河边飘扬的柳枝,一针针戳的却是自己的手指头,红痕点点,倒像是绣布上开了一树红花。
他看得心烦,觉得比起绣花针,小公主的手还是拿毛笔更稳当些。
闲来无事,索性去找燕回逛逛,那家伙于修行之外的事情都极有研究,每每能发现不同的乐子,不知道他近日在忙些什么?
燕回出现的时候带着几大包的东西,瓶瓶罐罐、五颜六色,散发着各有千秋的香甜气息。
柳青亦随手打开一瓶,凑近闻了闻,好奇的问道:“这难不成是什么新出的糕点?为何这样的红?”
燕回一把拍开他的手,“这你就不懂了,这些东西叫做胭脂水粉,不是吃的,是给女孩子用的。”
“用来做什么?”
“用来变漂亮的。”
柳青亦谨慎的离这堆瓶子远了些,“莫非这里封存了法术?为何用了会变漂亮?”
燕回笑弯了腰,“哪里需要用法术,不过是像作画一般,用来描摹五官的物什,总之女孩子收到都会开心的。”
柳青亦想到因为害怕远嫁而在宫中扎手指的小公主,嘴角不由弯了弯,也不管燕回买这么多东西是要讨好哪位佳人,“分我两个,我去哄小孩子。”
天色昏暗,小公主正趴在小几上临帖,下笔不急不躁,字也写的很有些样子。见到他来,似是微微惊讶,一滴墨落在纸上,平白毁了整副字。
“慌什么?小心些……”他从小公主手中抽走毛笔,妥帖的放到一边,以免墨汁沾染了那双素手。“我本以为你是因为怕远嫁而心烦,想不到却是因为我。”
柳青亦抽出怀中那两张符纸,展平了放到桌上,“符选的不错,确实是降妖的,画符的人法力却不太行。我成妖的年头久了,这种东西可困不住我。”
小公主惊讶的表情只有一瞬,随即笑了,“先生且体谅些吧,我处境艰难,能托人找来这两张已是不易了。”
柳青亦轻轻叩击桌面,两张符纸一寸寸化作飞灰,他凑近些盯住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吓唬道:“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晓得用符来捉我,这会儿便不怕了吗?别人都是怎么谈论妖怪的?是不是说我们杀人食心,迷人心窍?”
怪不得很早前就打听自己的姓名,再见又试探自己的法力,甚至这两日的惶恐讨好也都是作戏。他当小公主涉世未深,原来人家早有预谋。
小公主将桌面上的灰烬擦拭干净,“唔,知道先生的原身大概是在那年将我从河里救起的时候吧。”
她这会儿真真的满脸恳切,“贴符纸确实是我不对,先生潜心修行屡次相助,应当也并无害我之心。
阿言心中自是感激,但我观先生有偷天换日之能,阿言独居此处,无人护佑,若是只作不知,日久天长,终究不妥。
这两张符纸,也不过是找个机会请先生开诚布公聊聊罢了。”
年龄不大,心眼不少。
柳青亦把玩着掌心的胭脂罐子,斜看她一眼,“你想得倒是妥帖,只是我却没有这样的好性情。你我之间本来也没有多少因果,如今大概也算了结。来年我必移居他处,公主生来命贵,还是不要跟妖物有什么纠葛为好。”
生来极贵,也极凶,后半句他没提。
小公主敛眉垂目,盯着柳青亦远去的衣角小声叹道:“那可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