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一滞。
他向她伸出手,冷冰冰开口,“还来。”
陈莺将一面脸颊放入他手心,娇嗔道:“你也给我拍一张吧。装进平安符里。”
“我再说一遍,还来。”
“我要是不还呢?”
“算我求你。”
“她有那么重要吗?威哥说她抛下你都走了六年了。”
“……不是她抛下的我,是我送走的她。”
“有区别吗?她如果还惦记着你,忍心整整六年都不联系你吗?哪怕是一条短信,一条Q|Q?”
叶颐转过脸去,她看清他长长睫毛颤抖,昏黄床头灯下一道破碎侧影。
“或许她早就移情别恋了,而你还在这么傻逼地等她,你蠢不蠢啊?”
叶颐回头看她,依旧二字:
“还来。”
陈莺忿忿不满,手摸到枕头下拿出照片,当着叶颐的面,毫无防备地将本就微小的照片撕成了几块碎片,而后一扬手扔到空中。
她得意地笑,以为自己的笑容是可憎却更可爱的。
——却看到叶颐光脚下床,怔怔地捡起地板上那些比指甲盖还小的碎片,心疼地放进掌心。
陈莺不知道,这是他唯一一张荆果的照片。
甚至是从她和其他男人的裸|照里,生生撕下来的。
十八岁的叶颐穿着灰色牢服,在监狱里度过了他最该有为的青春。在这段黑不见底的岁月里,是她的□□残片支撑着他咬牙挺过去,因为想着她,他一次次泯灭自杀念头。一秒一秒,才撑到如今。
他已经很久不曾这么恨一个人——此时此刻,他愤怒地瞪向陈莺,眼神里全是决绝。
陈莺脑袋一嗡,突然浮现一个念头;虽然不愿接受,可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他跟她,结束了。
·
两人陌路没多久,隆哥便从外市回来了。
借口隆哥向来不喜欢他,叶颐不再做陈莺的保镖,被威哥重新送去进修武术。
隆哥在县城老窝躲了两个月,终于得来了好消息,风风火火又要带陈莺重返外市,享受他新打下来的一片江山。
陈莺离开前,检查出有两个月的身孕。隆哥认为是吉兆,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后福,大张旗鼓回老家给祖先磕头上坟。
陈莺说不舒服要再去医院检查,便没随行。打电话叫叶颐到妇幼保健院来,陪着她给宝宝做B超。
医院里有用餐区,现在不是饭点,餐厅里没什么人。两人面对面坐着,陈莺小口小口地喝粥,叶颐只望向窗外摇曳的大树。
她舀一勺白粥,说一句话。
“我不想跟着他了。你能带我走吗?钱我有不少,吃利息都够活了。”
她又说:“去国外。他没那么大本事找到我们。”
叶颐始终沉默。
她动作慌乱地从纸袋里掏出B超单,努力将它塞进叶颐手里。
“你看,宝宝。”
他微微叹出一口气,将B超单还给陈莺,平静地说出真相:
“你撕毁的那张照片,是她被隆哥强|暴时拍下的裸|照。你的丈夫,强|暴过我最心爱的人。我恨隆哥,为了报复,才跟你上床。我无法对你做出任何承诺,因为我对你从来没有一丝感情。现在,你明白了吗?”
·
天空阴恻恻的像要下雨。
从用餐区的玻璃窗望下去是停车场,一辆正红色小车孤零零停放在角落,百媚千娇的黑裙女人背倚在驾驶室外,右手夹烟,却没点火。
一阵疾风,枯黄落叶洒满车身,也藏进她柔顺卷发。
——她在等人。
纵使真相残忍,她也心意不改,祈祷奇迹。
叶颐坐在用餐区里,看着挂钟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眶渐渐湿润。这一幕——就是这一幕——又在他面前重演。
他缓缓想起,六年前荆果孤单站在学校大礼堂黑漆漆的走廊上等他向她走去;
他缓缓想起,五年前妈妈撑着雨伞在德克士门口茕茕孑立等他向她走去;
他缓缓想起,自己每一次身不由己的躲避……
如果那时,他都勇敢向她们走去,每一个人的命运都会比现在更好。
可就算往事令他追悔莫及,就算他们之间意外有了一条生命,他依旧无法向陈莺走去。
——因为他真的不爱她。
终于,陈莺的耐心也耗到了尽头。
点燃夹在手指间的香烟,她深深吸进一口,贪婪地吞吐烟雾。
扔掉烟头,钻进驾驶室,她和她的小汽车一骑绝尘,潇洒地告别了叶颐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