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信任与依赖让常仪的面容愈发温柔,细腻的玉手自石桌上移覆在了女儿的手上,侧头靠近小姮娥低语道,“阿姮,现不是你爹爹寻臣商榷政务之时,娘亲与你不需回避。”
小姮娥聆听着常仪的提醒,微微仰头望向常仪的侧脸,轻微点头。
常仪以余光瞥见女儿的神态,揉揉她的手,复又专心于绘画。
与此同时,姬俊走上前去扶起羿秉笃,同时眼含笑意地看着羿照荫。“秉笃何须多礼,此时的校场之中不究君臣之礼,卿身后的男孩儿莫不是你的独子?”
“回王上,确是微臣的小儿,名唤羿照荫。近几年来,每日申时他会来这里习武,若是兵署事务措置得当,臣得以匀出空暇之机,便会前来指导照荫,督促其长进。”羿秉笃铿锵有力的言语入了小姮娥耳中,她便观察起那位哥哥的父亲,黝黑的面容之上有一双颇具智慧的眼睛,眼神内敛坚毅,好似那眼睑也随着心神平稳地一张一合,未加修理的浓黑眉毛自然地密集生长,直挺的鼻梁下是殷红的唇,方正的下颌骨以适当的幅度上下旋动。
姬俊看着俯首微笑的羿照荫,眸光透露着赞赏之意。“照荫,昨日傍晚听你的剑声时而激扬清越,似澹澹水波陡然而落击于磐石之上,时而绵厚低重,若郁勃树冠乘风簌然之音。若不是经年累月孜孜矻矻之练习,恐不能有今日之态势。此剑可当近斗之用,然弓箭之术可作远攻,二者可互为你的辅助。”
羿照荫闻此同时徐徐端正了身子,以明朗温暖的笑容仰视着姬俊,“照荫必将王上之隽言铭记于心,外化于行。”
小姮娥以纯粹的笑容望着不远处的大哥哥,漾出了羡慕的目光。
姬俊露出真挚的笑容,笑声爽朗。他抬手摸了摸羿照荫的头,同时侧首看着羿秉笃,目含愉快与欣慰之意,“卿之子可堪大任啊!我高辛氏部落的射正一直聘用东夷族羿氏,若是照荫按此势头不倦于敦促己身求进,不怠于鞭策内心求仁,待卿到了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之时,这射正之职倒是可以子承继之。”
“微臣与小儿感激王上的知遇之恩。”羿秉笃的眼神透过姬俊忆起往昔,怀念而悲戚。他的声音颤抖不止,即便知其尽力控制。他的热泪湿润了眼眶,勉强的笑时隐时现,复杂的情愫不知触动他心弦几分。
小姮娥随着姬俊的交谈将目光又移向羿秉笃面容之上,她察觉到大哥哥的父亲心中之感,小嘴不受控制地向上撅起,目光因泪水而幽昧不明。她搂紧了常仪,埋首于常仪后背,泪珠沾湿了常仪的大氅。
常仪也停下手中之事,蹙眉而思,感受到女儿寻求关爱的动作与淡淡的吸气声,侧身将女儿抱进怀里,附耳低语,“阿姮,娘亲在这里。”
小姮娥抬起略微泛红的眼眸亲切地看着常仪,喃喃一句,“娘亲。”
姬俊喉头微动,神色悲悯,又见羿照荫迈着轻松的步子到了父亲身旁,神情自若,深深地吐纳气息,“父亲,照荫在这儿请王上,王后还有公主见证,绝不辜负父亲对我的呵护与栽培。纵然未来之事不可预料,但安心于现下之事乃是唯一途径可渡而泊之。”
羿照荫伸手拂去了父亲的残泪,眉眼弯弯,笑容灿烂。“父亲自照荫出生以来,便把教育照荫视为肩上重任,这是照荫最开心的事,也正是因为照荫可以立于父亲厚实的肩膀之上,方有了今日所得。照荫会继续与父亲共同担起这份责任,绝不成为父亲的负担。”
羿秉笃凝视着儿子诚恳的面容,开朗的笑容,神情渐渐地温和而持重,正似平常那般模样。
“阿爹心中定要时时刻刻粘着照荫才好,因为照荫生来就是一道温暖的光,保护着阿爹。”
“休得耍贫嘴。”羿秉笃嘴角翘起,语气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