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辞点头,解开系了半日的襻膊,学着书中所写的礼仪,对她们福了福身子,转过身,从公主府西侧角门离开。
她并不知道阿婉家住何处,从刚才那些婢子们的话中,只大约知道是在荷花坊里。
她问了路,旁人给她指了荷花坊的大致方向。
可荷花坊那么大,阿婉家到底在哪个角落呢?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鱼肆旁,一盆不知打哪里来的脏水差点泼到她身上,即使闪躲过去,半旧的粗布鞋面上还是黏了几片腥气满满的鱼鳞。
让道!让道!
前边一群人策马穿过街巷,马蹄飞奔,尘土扬起,扑了吴非辞一脸。
“啊呸呸……呸!”吴非辞吐出嘴里的脏东西,抬袖抹了抹唇,捂住口鼻继续往前,一个不注意,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就被人顺走了。
“幸好里面没多少钱。”吴非辞数过里边的钱,只有半吊,书中一道菜二两银,这半吊钱不过小半碟菜,应该不算多。
只是这小贼可恶,剪坏了她裙摆。
吴非辞在书里见过这个朝代灿烂辉煌的盛景,宏伟矗立的宫殿,雕梁画栋的楼阁,浪漫肆意的诗人,清冷无欲的佛子,随性洒脱的公主……
这些就像是绚丽多彩的华美绸缎,在这个朝代的上空悠悠然然地飘扬流淌着。
精致华美的绸缎之下……吴非辞望着眼前杂乱吵嚷的街巷,没来得及酝酿一句感慨的话,后边就撞上来一头倔驴。
赶驴的人没见着她似的,道歉也不说一句,甩起鞭子走了,只留一地脏兮兮的驴屎驴尿。
吴非辞懒得计较,只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腰。
“阿婉小娘子,你家去啊?”忽有一个卖油郎远远同她搭话。
“嗯。”她点头。
“你家不该往西边走么?”卖油郎疑惑道。
“啊,不小心走错了。”她装作才想起的样子。
“日头快落下去了,赶紧家去吧。”卖油郎一面敲自己的油桶吆喝着,一面说:“对了,你回去后,记得和你家叔叔赵二说一声,他家儿子上次买油,拿了我的陶瓮装油还没还。”
“是,我记着了。”
吴非辞点头,拐个弯往西边那条街走去。
而后遇到了几道岔路,她胡乱选了一条就往里头走。
“阿婉小娘子,你哪儿去啊?”路口一卖菜的大娘随口问她。
“回家去。”她说。
“诶呀,你怎么绕远路了呀?你家该往那条路的。”大娘指给她看,脸上堆满笑调侃她:“才刚过门几天,难免会认不清夫家的路,日子过久了就熟悉了。”
“谢谢。”
吴非辞就这么茫茫然地走到一处宅院前,面前是一扇青漆斑驳的木门,
她下意识要抬手敲门,指尖碰到生锈的门把,忽觉一凉,立马缩了回来。
她是主人不是客人,不应敲门。
“是阿姐回来了?”稚嫩清脆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细听还有拐杖拄地的闷响。
“是我。”吴非辞稍使一点力,推开那扇显得有些沉重的木门。
眼前是一位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半黄半白的交领夏衣,手里拄着拐杖,稚气未脱的脸高高仰起,清澈的双眼,高兴地望着她。
“阿姐,你是不是累了?快进来吃口茶,我才烧的……”少年用那只没拄拐的手拉过她。
“是小嫂子吗?”
隔壁墙头上突然窜出个脑袋来,虎头虎脑的,身体看着又壮又结实,见着她就笑呵呵的,扭头对后头喊道:“阿爹阿娘,小嫂子回来了,小嫂子回来了!”
这小孩儿叫她小嫂子,也就是说自家丈夫是他哥哥,那他阿爹阿娘就是……
吴非辞正皱着眉头捋清亲戚关系,隔壁宅院里就走出来两个人。
“阿婉,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婶子还说要去寻你呢?”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蓄了一溜胡须,穿着一身半旧的胡服,他往吴非辞后边看了一眼,不满道:“都这个时辰了,七郎也还没回来呢?你们小夫妻俩儿真是的,一个比一个回来晚。”
男子身后跟着的妇人眉眼和善,肚子微微隆起,看起来像是有了身孕。
“叔叔婶婶。”她身边的那位瘸腿少年向两人微躬身行礼,言语恭敬。
“叔叔婶婶。”吴非辞也跟着问候了一声。
“阿婉,你荷包呢?”婶婶一眼就注意到她裙摆破了口子,系着荷包的络子空荡飘着。
“路上被偷了。”吴非辞实话实说,看婶婶面露愠色,忙补了一句:“半吊钱而已,不算……”
不补这一句还好,婶婶一听是半吊钱,火气腾地上来了,上前拽着她手腕,道:“走,我们报官去!你一个月才领一吊钱,不过一天功夫就没了一半,你得洗多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