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水火不容大家都知道,基本上都以为齐放是暴躁惹事的那个。
毕竟他眼高于顶的心性在那摆着,说话做事也是个不饶人不给情面的。能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插人心窝的话,或者神色如常地快准狠了结一切,事了之后拂袖而去,有人再提起来他只轻飘飘说一句“不记得了。”
而许明珠日常与人相处总是笑嘻嘻的,私交上天真热忱,嘴巴甜起来跟抹了蜜似的,没有她哄不好的人,走近了没谁不喜欢这朵娇艳亲和的小玫瑰。
实际上,齐放和许明珠之间的吵架往往都是她先开的头。从小时候第一次闯进去齐放的卧室,到上学时候暗戳戳喊齐放“龟毛大少爷”,在同学面前大言不惭说齐放是她手下败将。
明知齐放洁癖又爱讲究,非要到他面前吃烧烤吃得满嘴都是油。裙子改成长短不一拼接撞色,还刻意在他面前转圈圈显摆,说大家都夸她青春靓丽美少女除了他这个不长眼的。
而齐放总是风轻云淡看她一眼,用最稀疏平常的话语,把她气得跳脚,“上次你说别人也是这么夸你的,一个字都不换,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敷衍。”
许明珠脸上笑容顿时消失,气鼓鼓跑到他跟前,眼光恨不得戳出一个洞,声音都不自觉变得有些尖锐,“齐放,有人敷衍能比你敷衍?!你嫉妒我被夸奖受欢迎!”
于是吵架就这么开始,然后互相开始有错处挑对方错处,都昂着头,挺直腰板,语气一个赛一个的讥讽。较真起来,谁的话也没有真正落到会伤人心的地方,但就是互相吐着小火苗,把势不两立的气氛点起,比着压对方一头。
结果往往也是许明珠蹦跶得更起劲,整个人又叫又跳,像飞上天的烟花,情绪一路飙升,表情丰富多变。而齐放就像被烟花照亮的黑夜,沉稳孤冷的人染上青春期少年的躁动,有条不紊接着许明珠的气话,对她嘴里的夸张和无中生有进行一一纠正。他整个人情绪保持在稳定水平,但他越冷静许明珠越生气,非要把怒火染上他的身。
最后烟花照亮黑夜,齐放太阳穴直跳,满脸阴云,跟寻常的散漫模样判若两人。许明珠吐着舌头做鬼脸,笑着挥手告别,嗓音甜得发腻。
那时青春正好,百无顾忌。左右仇怨不过夜,梦醒过后一笔勾销,朝阳之下依旧并肩而行。
仔细想想,有一件事情从以前到现在从没有变过:她内心百转千回,行为上使尽百般解数,而齐放波澜不惊,岿然不动。
重逢之后她总想着十八岁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想着六年的分离,但是齐放都没有提起多少,仿佛那些并不重要,只是她庸人自扰。就连她避之不及的真心喜欢,齐放也表现得浅淡,更勿论像十八岁那年一样告白求一个结果。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辗转反侧,把过往和当下想了一遍又一遍,不知如何是好。
越想越窝火,许明珠剥开一颗桃子味果糖丢嘴里,让甜味压着火气,一副被他烦得受不了的样子转身斜眼看过去,瞧见齐放端坐如常,眉目舒展,明明跟她挨在一起,置身地板上的白色毛毯,却像坐于高台不沾凡尘。
许明珠低头在怀里挑挑拣拣,找出齐放不吃的黑巧克力丢过去,砸到他淡灰色衣衫,正好是腹肌那块位置,在平整的衣服面上砸下去一个小凹点,黑巧克力在滑到更尴尬的位置之前被齐放接住。
齐放把黑巧克力收入口袋,看着时不时抬眼瞪他的许明珠,手悄无声息握紧,坦然承受着她的眼刀,把语气放低了些,释放着和善的讯号,“你想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或者安排好之后你带着你想要的人去。”
许明珠皱着眉,一副很是嫌弃的样子,回他一句,“不去,谁稀罕了,我想去我自己可以。”
她本来还想说:不就是企鹅,不就是海豚,不就是鲸鱼,不就是极光,不就是雪原,她不稀罕,她看不上。
无所谓,她一点都不在意,一点都不想去亲眼看。
她一点都不羡慕齐放能留在这些地方那么长的时间,去拍摄完整的记录,去捕捉她最喜欢的生命灵动的瞬间。
手里的火鸡面被捏出清脆声响,许明珠绷着脸,抬着下巴,学着齐放最常见的那种散漫语气,还是没能把那些违心话说出口,最后握着拳头丢下一句,“不就是去旅游,有什么稀奇的,你看不起谁?你喜欢的东西关我什么事,齐放,你好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