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口中似乎无止境的三分钟终于过去了,我的头发如愿变回了黑色。
耳边,沉重嘈杂的吹风机声音停止的瞬间,我的头也变轻了,像是顶着一朵云。云的味道很清爽,如同淡淡的棉花糖。我忍不住抓起一束头发细细闻了闻,“这什么牌子的洗发水?闻起来……很贵的样子。”
“安心啦,再贵也不用你出钱,”五条悟说着,伸手挑起了我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而且,没之前的味道好闻啊。”
我一直在用同一款洗发水,太过习以为常,以至于他说起之前,我都记不起那是什么味道。绞尽脑汁回忆后,我意识到这只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拢回所有的头发,我问:“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时间还早,再去别的地方玩玩吧。”
“你今天放假吗?不需要工作了?”
“我翘班了。”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姿态轻松,“就算是我,也是要休息休息的嘛,走吧。”
走是走了,没有目的地。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一个又一个路口经过了,不停下。他没有什么要问,我没有什么要答,反过来也一样。所以,一路沉默。
我们在交错纵横的街道穿行,从幽深小巷到宽阔广场,途径嘈杂人群,越过三三两两的行人。脚下的路好像走不尽,可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站住,不动了,问身前的人:“到点该吃饭了吧?你想吃什么?”
无论明天会有怎样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对人类的肚子来说,每一天都稀松如常。
五条悟的回话也平淡如常,像路边任何一个人都会说的那样:“没想好,你决定吧。”
“那就这家?”我指着路边一家小店。
“行。”
小店是卖拉面的,开放式厨房,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遮了幕布的台子另一边,煮着沸汤的大锅被揭开一个口子,腾腾的热气溜出来。吸面声、谈话声高高低低,和热气混杂在一起,飘忽不定,蔓延了不大不小的坐堂。
我和五条悟进来,找桌子坐下,整个人融进热气里,和其他食客别无二致。点单,上菜,吃面,我们做的事日日都在这家店里重复一遍又一遍。
聊点什么吧,要聊点什么的。其他桌的客人都在聊天,连那四个看守人员都在隔壁桌讨论着新闻。
我举着汤勺,看了看桌对面的五条悟,恍惚间觉得那不是五条悟。他平时好像时时都含着笑意,有时轻浮,有时张狂,这时他没有笑。可我看出来,他不是不高兴。
宁静。我想到这个词,和五条悟完全不相干的一个词。他周身有着如同行舟靠岸时,船桨无声的宁静。
我好奇问道:“你平时休息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啊?”
他吸完一口拉面,随口回道:“工作啊,应该说是一边工作一边休息,像今天这样无所事事,基本没有。”
“无所事事?”我并不想自作多情,于是接着询问,“应该不是为了让我在你的保护下安心过完这最后两天,才带我出来的吧?”
“诶?”他似乎有些惊讶,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一贯的微笑,“原来是这样吗?”
是这样了。他惯于揣着明白装糊涂,总让人以为他轻佻不着调。
我直接了当地说:“不需要吧,我就在你家等待审判,没什么不好。”
“唉……”他的语气忽然无奈起来,“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当然是因为我需要啊。”
“嗯?”我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他,明明是我不懂他在想什么,“你需要什么?你看上去什么都不需要了啊。”
“嘛,也是。我原本以为我不需要,大概所有人都认为我不需要吧。不过,最终我还是会不需要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满心不解,“到底在说什么啊……绕口令?”
“你当作是陪我出来玩的就好了啦。”
这我倒是理解了,“那你想玩什么?”
“没想好,什么都可以。”
“啧。”我忍不住咂嘴。
就好像是某人把你约出来看电影,事先不告诉看什么,出门了到大街上,你问起,他才悠悠吐两个字:随便。让人头大。
“快吃,吃完了再说。”我夹了夹碗里的面,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时间怎么规划,“你怎么不早说,刚刚到处晃悠,时间都浪费了呀。”
他撑起下巴,轻声说:“没有浪费哦。”
我正低头用筷子搅着面,脑中思索半天,猛然灵光一闪。我抬头问他:“哎,有了,看电影吗?”
他微微歪头,朝我一笑:“好啊。”
最近的一家电影院里,场次最近的那一场电影,我们都看过——外星人和地球少女的故事。
“都快一个月了吧,这种小众电影的院线排片居然能有这么长时间……”重新站在那张看似温馨却有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