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涯面上依旧是那样温润模样,朝他们礼貌点头。
他们二人走后,李斯涯也屏退左右,廊上只余下他们二人。
烛火闪动,拉长了他们二人的影子,两道黑黢黢的影子未有交集,仿若平行线。
李斯涯未曾拉开两人的距离,只将手背到身后,暗自打量着徐梦宁。
在来康平的路上他遇上流敌,混乱之中,一支箭朝他飞来,他本可以挡下,却不知从哪窜出来个姑娘,似要救他,将他往旁一推。
结果,他们二人双双扑倒在地,李斯涯倒是没什么大碍,这姑娘的手却是被箭擦伤了,淌了一地的血。
她明明手上流着血,疼得眉头皱起,却硬是撑着没掉一滴眼泪,倒还反问他:“你没事儿吧?”
老实说,在那荒郊野岭,他的一大队人马之中跑出一个姑娘,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身份。但后来经盘查,发现她只是孤身一人,连包袱都只有一个。这么冷的天,她虽着得是冬装,但衣衫在这样的天气下显得仍是单薄了,并且经此一乱,发髻散下,脸上不知是谁的血污,一块白一块红,真真显得狼狈。
来路不明的人,侍卫将她拿下,李斯涯却见她平静地说:“大人,是我救了你。”
李斯涯心中发笑,分明害怕得手都在颤抖,嘴上倒是装得冷静,他抬眼看她,衣袖被血染红了大片,鲜艳的红色在素色的衣裳之上,似是在提醒他,这是因他所致。
思忖半晌,还是命人放开她,将人顺路带来了医馆。
他心系盛瑛州说的事儿,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她,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那种地方?
如今看来,果然是目的不纯。
他笑着,看向她袖中缠着白纱的手腕,眼神却是淡漠:“徐姑娘,想要什么承诺。”
徐梦宁直直看他,说:“求大人将我带到捷安。”
李斯涯眸光一沉,随即敛起笑,冷眼看她,语气变得僵硬:“徐姑娘这倒是强人所难了。”
徐梦宁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可以扮作男子,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
李斯涯依旧是神色不动,徐梦宁咬了咬牙,阴着脸低声说:“我打听过,大人的队伍,是要往北去的。”
李斯涯闻言,冷哼一声:“你倒是胆子很大。”
她张了张嘴,顶着他的视线坦言:“不瞒大人,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本是金陵人,家中蒙难,仅剩我一人,此次往捷安去,便是去投亲。在南城看见大人的队伍,得知大人要往北去,便悄悄跟在后面了。”
李斯涯听着这话,觉得好笑,他的队伍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往北赶,先不说她一个女子是否能跟上,他的这些精兵难道会发现不了她吗?
借口拙劣,他没兴趣开口戳穿,只是扫了她一眼,却见她的鞋子确实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徐梦宁察觉到他的视线,低下头去,便瞧见自己那双破旧的绣花鞋,于是有些羞赧地抬手提了提裙裾,将鞋子往后藏了藏,抿了抿唇。
李斯涯移开眼神,又听她道:“大人不必生疑,我原是不想麻烦大人,因而都跟得很远,只听得见大人队伍的马蹄声,夜晚队伍扎营时我也未停,一路赶去,这才赶上。我一路北上,路上曾遇上过流匪,跟着大人的队伍,反倒比我独身一人安全。”
李斯涯抬手整了整衣袖,未曾看她:“徐姑娘这时又为何想要麻烦我了?”
徐梦宁微微一怔,道:“因为我的马在救大人时死了。”
想了想,她又说:“大人既愿意带我医治,便证明您是心善之人。”
李斯涯理着袖子的手停住,双手负于身后,这回他是真笑了,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他眸中跳动着烛火,脸上笑得温雅,语气却带着威压:“可惜,徐姑娘看错了。”
徐梦宁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李斯涯却抬手止住她的话头,他的眼光移到她的手腕,淡淡道:“药费我会出,用与不用,全凭姑娘定夺。你我二人,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说罢,他便要走,灯火之下,两个影子因为李斯涯的动作有了交集,却很快,刚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又分开了,各向一方。
徐梦宁愣愣地看着前方,随即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缓缓垂下了头,她的手垂在身侧,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裙。
她的眼眶里渐渐盈起泪珠,越来越多,再也盛不下了便涌了出来,打湿了她的睫毛,滑过她的面颊,李斯涯从她身边经过之时,分明瞧见了她的泪珠,却没有半分迟疑,还是径直朝前走去。
徐梦宁在南城看到他时,便拼了命地要跟上他的队伍,想着要和他说上一句话,求他帮帮自己,他从前说过的,他说:“天底下,唯有我,最心地善良。”
可李斯涯终究是变了,虽然笑着,眼神却像是一把刀,不屑又狠绝地刺向她,仿佛她的话净是漏洞百出的谎言。
徐梦宁一瞬间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