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人,陆烺可以说是被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直到陆烺给那个“小三”烧纸前。
在陆烺的成长过程中,他从来没有觉得被父亲给忽略,尽管他爸总是很忙,忙着当企业高管,忙着挣钱,也忙着出轨。但陆烺的父亲实在是个存在感很高的男人,他不停存在于他母亲的眼里、心里、口里。陆烺还有一个大姨,是他母亲的姐姐,在隔着半个国家的省份当刑警,他的大姨和她的女朋友生活在一起,大家对她们的关系心知肚明,但都隐晦不提,仿佛只要话不说明白,这件事就不存在一样。她们没有生小孩,所以把陆烺也当作自己的小孩去疼。在大姨没有调任到那个遥远的省份时,她总带他去打篮球,教他如何三步上篮和过人,尽管他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而大姨的女朋友则对艺术非常感兴趣,要陆烺来说,他最开始的艺术启蒙,就是阿姨(大姨要求陆烺叫她阿姨)带他去参观一个现代艺术博物馆,陆烺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盯着一幅布满了密密麻麻五彩斑斓线条的油画入了神,仿佛暂时被神灵夺去了魂魄,陆烺认为,就是那个瞬间,决定了他以后就要走上这条看不到前途的路。
上了大学看到袁九桢的第一眼,陆烺认为他一直以来空缺的那一部分终于能够得到填补了。人们常说一见钟情,陆烺向来认为纯粹是在扯淡,但遇到以后袁九桢的那个瞬间,就像是多巴胺在脑内突然急速循环炸开一样,他脑袋一片空白。
陆烺仍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袁九桢时,她正从图书馆高高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她头发很黑、很浓密,而脸色却很苍白,她整个人像一张黑白照片,是纯粹的明与暗的交织。她当时的衣着打扮陆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袁九桢不经意间和他对视的那一眼,让他回想起当年在艺术博物馆呆瞪着那幅画的那个瞬间,他阿姨在一旁给他解释这个作家是怎样创作出那副油画时,他几乎充耳不闻。
他说不清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后来跟袁九桢在一起后,陆烺才发现,袁九桢有一双猫科动物一样的眼,眼尾上挑,瞳孔棕黑,像一整块透亮而清澈的琥珀。袁九桢看人时很直接很专注,她的目光像墨一样,会全部泼在你的脸上,陆烺有时候几乎不敢和她对视,每当被她这样看着的时候,陆烺总觉得像被一只野生动物标记了。
在从袁九桢那回来的高铁上,陆烺打开随身带的素描本,上面都是曼妙的人体,□□,身上却画着满满的繁复、绚烂、柔和的花瓣,人体的姿势充满舞蹈感,脸部都没有画任何色彩,这足以抵消令人想入非非的因素。
陆烺最近每天都睡不好觉,他整夜整夜地画着这一张张图,这本素描本中的人体,虽然都没有画脸,但他很清楚,他画的就是袁九桢。
他一直在苦苦思索,如何从这种情绪中跳脱出来,对现在的他而言,他无法找到任何一幅画面来取代它,除了这些画,他无法进行别的创作,任何电影、展览都变得索然无味,只是因为它们不是这幅画面。
他每天做白日梦似的想,在脑海里反复演练,他甚至连照明灯的位置都安排妥当,人体颜料也准备好了。学年中最重要的短片作业快要交稿了,这个作业事关他的毕业,他毫无头绪,又或者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拍什么,但就是迟迟不愿意开口。
袁九桢会同意吗?
在以前创作时,他向来随心所欲,但这次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些画面盘桓在他脑海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不拍出来他会疯掉,而要拍出来,那个人就必须是袁九桢。
袁九桢同意了。
陆烺知道她肯定是会同意的,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样,他了解袁九桢,拍完这个作业,他和袁九桢就彻底结束了。他的迟疑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在失去这条自欺欺人的路上往前迈进一步,尽管他和袁九桢在一起的这几年,他就一直在这条路上不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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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同学许岐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刘秋雨来拿试卷的时候偷偷和袁九桢说,有好多人来她们班门口围观他,“都说他长得可帅了!”刘秋雨这么说。
袁九桢觉得好笑:“到底有多帅啊,这么疯狂的吗?”
刘秋雨神秘兮兮地低声说:“真的蛮帅的,不过他上课老睡觉,老师你都看不到他的脸。”
袁九桢伸手赶她说:“快去吧快去吧,回去欣赏帅哥去。”
袁九桢年轻,教学能力强,学生时代大家好像都很慕强,面对这样优雅美丽又学识渊博的年轻老师,班上很多女同学都愿意亲近她。袁九桢经常收到女学生诉说心事的小纸条,也有很多学生有事没事就来找她聊天谈心,她一律平等对待,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冷漠疏远,毕竟老师和学生之间一旦把握不好尺度,很容易就被学生蹬鼻子上脸。
班主任吴老师特地来叮嘱过袁九桢,说不用管许岐,上课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也不用管,总之只要他不扰乱课堂纪律,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吴老师走时,明显欲言又止,袁九桢有心想问问这学生究竟什么来头,转念一想,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对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