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气。忘了尊卑为何物。
“真是小伤。不过就是武器材质特殊,伤口便难愈合些,并不碍事。”
“武器?是谁?”
“你不必知道。”
谈容不敢顶嘴,但心里定是有些气的,,“是啊,反正能让您受伤的人,我也不可能胜得过——知道也是徒劳。”
闻岓该是听出来了,顿了下,道,“无妨。‘它’身上伤,更重。”
“可在徒儿心中没谁能比您重要。”她又怂又还要气,“我才不管那人怎样。若让我见了,非得千刀万剐了‘它’不成!”
转眼就把自己不可能打得过能伤到闻岓的人的事实抛诸脑后。护师心切。日月可鉴。
闻岓听着这话,却如木头,让人看不出端倪——他是真漠然,还是至少有点动容?
或许正如识沂讥讽那般,他身上早没了那些个对于凡人而言最是基本的东西。即便有,也难让人看出来。不过到底身边长大的孩子还是不同,他又摸摸她脑袋。这就已经算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从凡人身上带来的安抚孩子的法子了。
从她小时候一直用到现在,没一点长进。
但这也就几乎是他所有能拿出来的所剩无几,也最为显而易见的温柔了。
一“墙”之隔——过房梁,过头顶层层叠叠的瓦片,攀上屋脊,屋内似乎谁也没有发觉坐在顶上的那一个一言不发的人的存在。
他一手撑着身子拄在琉璃瓦上,一手置于屈起的膝盖上。头顶日头悬挂,阳光耀眼,看来暖意融融,多好的一个深春美日。
识沂望着远方,该是饱览春日风情与都城繁景,眼中映着楼阁远山,也装着冷漠。
这样的冷漠在他身上似乎有些许反常。毕竟他非闻岓。至少,不是谈容所认为的那个闻岓。
深玄锦衣背部又渗出来深色,像是被什么打湿了一般,逐渐又蔓延开来,就沿着原先被他抹掉痕迹的部位、形状。以较为快的速度扩散开,顺着布料渐渐濡湿了几乎整片背部。
……血。
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抬起本撑在屋脊的手臂,换到平抻开的一双长腿上,姿态看来倒轻松平常。
可再看明黄琉璃瓦上,顺着手臂流下后留在那儿的一滩鲜红在阳光下甚是扎眼。
果然受伤了,还不是轻伤——至少如果这伤是发生在凡人身上的,足以要人性命。
究竟是怎样一场恶战?
他落了下风,不过是因为仍不熟悉这副肉身,加之……于闻岓彼此之间太过熟悉,仿佛一招一式,每一个年头都为彼此所了如指掌。
而明知互相残杀不得,便处处下死手,破绽尽知,出招狠绝,而伤口便难愈了。
反正是死不了的。识沂这么想着,似是超脱了一般,这点疼也算不了什么。却还是不自觉握紧了拳。他没死,但已然一败涂地了——
无论是所负之伤多寡轻重的对比,还是……眼下理所当然受着唯一一个小徒弟关心的,也不是他……
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究竟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