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拉,从气急败坏中冷静下来,他显得有点无措,正不知道该怎么跟时纪说呢,小菜头已趁机泥鳅似的从他手下溜走,不顾自己湿淋淋的一身抱住了救他小命的时纪。
“你还敢乱跑!”
这一来白御霜便忘了时纪的莫名出现,又见小菜头把时纪身上衣服弄湿了一大片,便一步跨上去把他扯了下来。时纪以为白御霜还要打他,立刻又把小孩拉了回来,搂在怀里,摆明了要护犊子。
“这是怎么回事?要这样大动干戈的?”
“时小姐……”挨打的没敢说话,白御霜倒先委屈上了:“你是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倒没觉得自己打小菜头被人看到,有什么不妥,只是气他太不懂事!
上海如今的局势,他好不容易才搞到船票送小菜头出国避难,没想到他竟从船上跳了下来……现在船已离港,要想再送人上去已是不能,可为了这张船票他欠下的情、应下的事却都还在那摆着,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呢!
这时一阵江风刮来,白御霜的礼帽被风扬起,翻了几个跟斗,落在地上。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随即传来嘀咕声。
“这不是白御霜,白老板吗?”
“不是说他的脸毁容了?这看着没啥事啊?”
“嘘,听说他那脸,是得罪了日本人……”
白御霜在这瞬间显得更加无措,他呆在原地,好像又回到13日那天,他在舞台被人泼了茶水的时刻,伤疤在热辣辣的疼。小菜头突然不怕挨打了,他从时纪怀里挣脱出来,向那些人吼:“不准你们说白老板坏话!”
时纪赶紧去捡了帽子递回到白御霜手里,然后拉着两父子,拨开人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在码头外的刘叔跑了下来,把湿淋淋的小菜头接了过去。
白御霜这会儿特别乖巧,任时纪拉着,开门,上车,坐进后座,让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叫干嘛就干嘛,实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车开进白家门廊,白御霜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又把小菜头给带回来了?!
于是白御霜一下车就开始冷脸,准备要做点什么弥补这件事情,没料着又被时纪吩咐小菜头回房洗澡、换衣服再出来吃饭的一系列安排给打断了,只好一个人闷不吭声的回房去了。
*
“白老板,还在委屈呢?”
白御霜坐在书桌前犹自闷闷不乐,见时纪进来,迅速收拾桌面,把一个盒子放进抽屉里了。
时纪走过来,自个从桌上拿起水壶倒水,喝了一口,空着的手顺势便按上白御霜肩头,把他当小菜头一般哄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吧?嗯?”
白御霜心里委屈更甚,转头握住她放上来的手:“我就是…就是气他拎不清!现今是什么局势,我送他出去还不是为了他好!”
“你想让小菜头离开上海?去哪儿?”
“美国。你之前说过,美国是往后百年里,唯一一个本土没有发生战争的大国……”白御霜说完这句,又把话转了回来:“我花了那么大的人情,好不容易搞到的船票,他不想去也就罢了,竟然从船上跳下来!”
“他会游泳?”
“这谁知道呀!”提到小菜头跳船的事白御霜就气,语气也变得又怒又急,“幸好码头上的人把他拖上来…我、我又不能跟他讲那些事情!”
“好了好了,白老板,”时纪放下杯子,从背后环抱住白御霜,下巴自然的搁上肩窝,安慰他道:“知道你心里委屈。别生气了,你都知道他不明白以后会发生什么,小孩子嘛,肯定是不想跟父母家人分开的,这次没走成,过两天再送他出去也是一样的……”
白御霜更紧的握了时纪的手,语气仍有些气闷:
“时小姐,哪儿那么容易呀!现在全上海的人都往外跑,今天这班是最近唯一一班去美国的轮船,船票早就卖光,就是甲板、货仓的位置都抢不到,要不是贺先生……”
说到这儿,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便不再去生小菜头的气,转而望向时纪,问她:“时小姐,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8月13日,日本军舰突然以重炮向上海闸北轰击,引起中国守军猛烈反击,8月14日,国民政府发表了《自卫抗战声明》,8月15日,日本政府发表《帝国政府声明》,这场战争,早已无可避免的摆在了这座城市的人们眼前……而时纪,她都是知道的啊!
“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你在这里呀。”
时纪想说句情话,不料白御霜听到,反应激烈得出乎她的预料,他立即站了起来,反对道:“不行!你不能再来了!”
“可是……”
时纪没想到他还想着这茬儿呢,看来今天这事是糊弄不过去了。
果然,白御霜甚至直视着她,要与她正面对峙。
“这里会发生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