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南方地区最大的一条河流,名为过沙江,分支流入福德镇,便唤做福德河。福德河贯穿福德镇南北,上流段水势迅疾,中下游则平缓许多,适宜居住。只是福德镇靠水而居的镇民有许多,一家一户去寻怕是要找上三天三夜。
褚幺猜测道:“昭华说懂事时她母亲便已白了半边头,推算她的年纪,想来如今已是朝枚之年。”
岸榆不加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于是,褚幺见人便问。论说消息,聚在一起的老年闲聊团最是灵通,褚幺很好地混了进去。
“老人家,请问镇上可有住在河边的七八十岁年纪、独女早夭的妇人?”
“这样大年纪的确实少,上头有两个,下头有五个,不过倒没听说过孩子去得比娘早的。”
几个老人家互相探讨了一番,愣是没个结果。
褚幺补充道:“听人说,那早夭的女子不是那老妇亲生的。”
老人团像是听到了十分稀奇的八卦,一嘴一舌地组合着各种可能,最后还是一位农妇灵光乍现,一拍大腿道:“咱们这捡女娃的少,顺着河往下走有棵大槐树,树旁那户人家的老妇就在三十多年前捡了一个小女娃。”
“谁啊谁啊?”一旁的镇民迫不及待听闻新鲜事。
“就那痴呆的,不常跟咱们一块儿的,改日带你们去瞅一眼。”
褚幺便顺着福德河往下走,越往下的地方滩涂便越大,泥巴爬上了她的鞋面。褚幺只得提起她的一身绿裙,洁白纤细的两只脚踝在晃动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沉默了许久,岸榆开口:“阿幺,让你动手杀人,是我太着急了。”
褚幺宽慰笑道:“无妨,师父也常叮嘱我,让我不要管小妖小鬼的闲事。”
“阿幺,若你是那鬼,寻到了在庙里迫害你的修仙弟子,以命换命,你会杀了他吗?”
褚幺左右思索,始终无法将自己代入到昭华的人生中去,只得说道:“或许不会,杀人报复从不是我做事的理由。”
说话间,许是感到了酷暑时节的热气,褚幺扇着手,想换取一丝凉意。
一阵清风拂来,将河边树林间蓄着的凉气扑扇到她脸上,钻进她微微冒汗的衣裙之中,极为舒适。
褚幺回头看了一眼岸榆,便知是他招来的风,心中喜悦,心情自然舒畅了不少,便开始调皮起来,她嬉笑道:“风神大人,再吹点风!”
岸榆将拳头伸至她面前,五根指头一齐张开,一阵强风从四面八方扑向她的脸,将她一头秀发吹得乱糟糟。
瞧着她梳理头发的忙乱手脚,岸榆不禁哼笑了两声。
过了滩涂,远远地便瞧见一棵大槐树,茂密的枝叶投射下一片阴凉的栖息地。一位白发老人躺在躺椅上,瘦骨嶙峋,痴痴地望向河面。才过鸡鸣时刻,躺椅一摇一晃,她却也没有想要打个瞌睡的欲望。
“老人家,老人家?”褚幺小声唤着她,没了昭华,她定是孤身过了数年,实在令人心酸得很。
老人似是耳聋眼花,没有一点反应。
褚幺蹲在她面前,将手覆在她满是褶皱的手背上,接着问道:“老人家,您是昭华的母亲吗?”
听见“昭华”二字,老人家似是有了反应,将远眺的目光收回到眼前的陌生姑娘身上,却只能发出“呃……呃”的喉音。
老人已至耄耋,语言几乎退化,褚幺无法子,便说道:“老人家,您家在何处,我送您回去吧,河边寒气重。”
这话倒是听懂了,老人缓慢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屋子。那是一座低矮的房屋,粗一看便知是由早期的石头砌成的,如今添了几块砖,刷上了黑灰色的水泥砂浆,方能经受住南方的气候变化。
老人靠着墙坐在椅子上,目光仍向窗外放去。在跟随师父云游四方这十几年来,褚幺见过许多空巢老人,无不喜欢将自己放置在外头风景中。师父说,凡人老了便要归到土里头去。
屋内整理得十分整洁,厨具杂物更是井井有条,褚幺很是佩服老太太。
“娘,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一位妇人掀了帘子入内,见到两位生人后警惕地快步走至老人身边,问道,“二位是?”
娘?褚幺不知昭华母亲还有其他子女,将衣袋里的布料掏了出来,说道:“阿姐,我受昭华的故友所托,来寻她母亲,便打听到了这里。”
那妇人一见这块布料顿时勃然大怒,伸手将它一把抓走,死死盯着上头的莲花绣样,双眼涨得通红。昭华母亲见了,亦是反应强烈,喉间发着不成意义的字音,挣扎着想起身去仔细瞧,却因双腿无力跌回了椅子。
褚幺不明所以,小心问道:“阿姐,有什么不对吗?”
妇人的双眼逼出了眼泪,质问道:“是谁给你的这块东西?”
“昭华的……故友。”
“我便是昭华!”
褚幺顿时懵了,眼前活生生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