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话头,翘首望向门口。只见一白一红,两袭窈窕身影迈过门槛,进得水榭中来。穿素白衫子的妙慈她认得,边上银红衫子的就是妙云了吧!若说眼缘可以量化,荣国夫人见着妙云的眼缘,怕是这一屋子都盛不下。真不愧是长公主养大的孩子,瞧这气度,这身条儿,这脸皮儿,这眉眼儿,真是无一处不漂亮,无一处不可人!尤其是那一双略圆的丹凤眼,瞳子黑亮如暗夜朗月,眼神透出英毅俊爽,没一厘那些汉家女的扭捏狐媚劲儿。若说自己再年轻个十来岁,定会嫉妒她的美貌,现今抱着赏花的心态,简直欢喜得不知说什么好。
两姊妹上前见礼,“见过母亲。见过国公夫人。”
方才隔着窗,妙云便瞥到了这位雍容华贵的荣国夫人。初看只觉金银琳琅,珠光宝气,方今定睛细睇,但见满头的花钗步摇,通身的雾縠冰绡,就连眉心一抹花钿,都缀了数颗大小一致的浑圆珍珠。京畿皆传,京城豪门富有巨万、声色豪奢,最爱互相夸竞、并穷绮丽,今天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这就是妙云吧?真是个美人胚子!”荣国夫人一把捞过妙云的手来捏住,亲昵地来回摩挲,“我是你母亲娘家表妹,你唤我姨母就好。”
她一言一行无不使得妙云头皮发麻、笑容变僵,好容易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姨母安”。荣国夫人听了,更是开怀大笑,“好孩子!快坐吧!”又向妙慈道:“大娘也坐!”
贺兰夫人看了姊妹俩一眼,继续削手里的梨,“国公夫人不是旁人,你俩不必拘束。”
“人家俩哪里拘束了?我看哪,你家这二位小娘子都好,都大方得体。”荣国夫人不错眼珠地瞅着妙云,“二娘今年几岁了?”
妙云趁着侍婢奉新茶,接过抿了一口,喘过气来,终于能四平八稳地答:“周岁十六。”
“十六,正是好时光,”荣国夫人捧着茶盏追忆往昔,“我当初嫁给国公的时候啊,也是十六岁。当时我还没你高呢,想不到后来生了我家大郎,竟又长了快两寸!真真是奇事一桩了。”
待了片刻,见四下无人搭茬,妙云只好恭恭敬敬地胡诌:“国公夫人福泽深厚,自非常律可察。”
“瞧这小嘴甜的!跟抹了蔗浆似的!贵妃见了你啊,一定欢喜!”荣国夫人笑得花枝乱颤。这边厢妙云心里咚咚地打鼓,妙慈倒似见惯了荣国夫人这套夸大其辞的做派一般,只置若无物,低眉顺目,静静品茶。
“贵妃?”贺兰夫人削梨的手停了停,“贵妃可有什么示下?”
荣国夫人神神秘秘的,“且等着吧,过两日自有旨意下来。”
贺兰夫人正色问道:“什么旨意?我家小门小户的,经不得吓,妹妹,你可得跟我说清楚啊。”
荣国夫人正颔首吹茶汤,半拉眉毛自掩着的茶盏后高高飞起,“有什么清楚不清楚的,不过是传你家二娘进宫见驾而已。”
见驾?妙云竖起耳朵,心里“咚咚”的声音越发响了,面上倒是一直挂笑,谁也不看,就瞄着窗外荷叶上一只肥肥的小柳莺。
贺兰夫人果然揪着这个不寻常的字眼追问:“妹妹的意思,是圣人要召见我家二娘?”
荣国夫人行事粗放,最是瞧不上谨小慎微的作风,面露不屑道:“我的好阿姊!你可是光禄大夫的女儿,而今这是怎么了?谒见圣人,又不是下大狱,何故这样畏首畏尾的!”
贺兰夫人既已听出并非大事,也就不计较她的神情语气,反嗤笑道:“妹妹是常进宫的,自然无畏无惧。宫里一切事体,如何进退,如何酬对,我一概是不懂的。”她突然把话柄丢给妙云,“妙云,你小时候可见过圣人吗?”
妙云的神思从荷叶和柳莺上游回来,“见过的。”
荣国夫人意兴又起,问:“二娘见过圣人?什么时候?长主常带你面圣吗?”
妙云对曰:“只六年前谒见过一次。”
“是么!”看来这孩子六年前表现不错,很讨圣人喜欢,所以圣人直到今天还记得她,“圣人见着你,都同你说什么了?”
正巧真珠来上蝎饼,妙云顺手把蝎饼往荣国夫人眼前推了推,“圣人金口玉言,让我吃糕饼。姨母,您尝尝我家的糕。”她确信自己瞟见贺兰夫人的嘴角抽了一小下,快得像从未发生过,但她确实是看见了。
荣国夫人觉着这话怪怪的,却说不上哪儿有毛病,只道她盛情难却,遂取了块蝎饼入口。座中四人这才安静下来,一时只默默吃糕饮茶。
寂然之中,妙云只闻榭外国公府众仆语声絮絮,似有异动。很快,一个穿戴整齐的侍女迈着又碎又急的步子进了水榭,神情肃穆,附在荣国夫人耳边说了两句。荣国夫人听罢颜色大变,遽然起身,尖声道:“什么?”
那侍女头压得更低,“奴婢没有虚言,来人确是这么说的。”
贺兰夫人也站起来,“怎么了?”妙云、妙慈见状,换了个眼色,纷纷跟着起身。
“夭了寿了!”荣国夫人把贺兰夫人拉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