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冷了。
她又拨弄了几下碗中已然冷却的粥,殊不知自己颊上绯红得有些不似寻常。
“很难吃?”闻琏问道。
“嗯……没啥味道。”
面前推来一碗未动过的馄饨,那人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拨走了汤上飘浮着的嫩葱。
“吃吧。”闻琏轻笑,“郡主若是出师未捷先饿坏了身子,倒成了我这做侍卫的不是了。”
……
等到辛珂咽下最后一个馄饨,心中久悬未落的石头终于着了地。
少年自始至终都将目光凝在她身上,令她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这人在碗里下了毒。心知这猜想并不现实,她却不住思索着这人所举究竟缘何,被闻琏盯着的感觉确实别扭,但若是一开始便拒绝了,辛珂有种直觉,这人总会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好在这馄饨属实鲜美,她低眉吃着,久了便忘了面前还有个人,等到将碗勺一搁,抬眸撞进闻琏不带情绪的目光中时,心跳却不觉漏了一拍。
她第一次瞧见走神的闻琏。
是走神吧?不然他眸中为何不带一丝哀喜,甚至连对她的厌恶都无?
然而下一瞬闻琏便已眯眸笑了:“吃好了?”
辛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正欲提议去寻先前的男子,却忽听楼上客房传出尖叫——
“啊——”
一道凄厉女声,像是目睹了什么极为可怕之事。
*
两人来到声音响起之地时,楼间早已挤满了不少人。然而人们只是虚虚围着,并未有人敢离得太近。
辛珂毫不费力便挤过人群朝里看去,入目便是男人横死客房内的可怖惨状,而离得最近的则是个身材娇弱的女子,她看上去比辛珂年长不了多少,一张俏脸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眼中满是受惊的恐惧,方才那声尖叫大抵便是由她而发。
想来这变故发生得突然,老掌柜和店小二都呆站在一旁不知所错,小客栈哪里遇见过这般掠人性命的事,脸上的焦急与恐慌更是一览无余。
有胆子大的朝那女子问道:“这人与你是何关系啊?”
“是我阿兄,我们正准备到栾都去……”女子泣着声回道,悲惧齐涌,瞧着倒像是有些站不稳了。
辛珂就在她身旁不远,心下一惊,将那女子轻轻扶住。
有几个热心肠的男人说要帮忙将尸身先移到别处去,女子无奈只能应了,眼里的泪却是没止过。
几人搬着那死去的男人经过时,辛珂无意瞥了一眼,待看清那人面容,内心却仿若受了狠狠一击。
这死去的人,正是先前在邻桌高谈阔论的那个男人!
没想到人还未见着,便先一步遭歹人杀害。
辛珂抬起视线又去瞧周围人的神色,然而人群早已四散开来,想来若是有先前与这男子聚在一桌之人,此刻目睹了这场面,难免心生畏恐,必定是能有多远躲多远了。
辛珂扶着那女子落座在一旁的矮凳上,老掌柜与小二也连忙跟了过来。
毕竟是在自家店里出的事,老掌柜斟酌着语气朝那女子道:“姑娘,这么大的事,还是赶紧报官罢。我自当寻马车将姑娘送去,姑娘您还是早做打算啊!”
那女子半晌未答,却是抹净了泪,忽然朝着一旁低头思索的辛珂问:“这位姑娘瞧上去与我年龄相仿,也是要去黔州吗?”
辛珂被问得措不及防,身后的闻琏却是淡淡开了口:“我们去栾都。”
辛珂一瞬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故意为之,讪然着没再接话。
女子像是一瞬被戳中痛处:“栾都……我与兄长此番也是要去栾都,想来我俩自家破人亡后便一直相依为命,他却非要为个不切实际的消息,千里迢迢从大夏奔来这里,如今却是把命也送了……”
辛珂神色怔忪:“姑娘……是何方人士?”
“我名梁姝锦,年方十九,是大夏葭都人。”
辛珂轻蹙起眉头:“姑娘与令兄既是大夏人,怎会跑来这黔州?”
梁姝锦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大夏皇室覆灭,我们底下的老百姓过得更是艰苦,我与阿兄自小无父无母,他不知听信了哪里的谣言,非说自己知晓这东虞皇帝寻的玉是何样貌,便带着我过来这边了。”
“可玉如今已被他人寻到。”开口的是闻琏。
梁姝锦目光里透出些茫然:“我不知道……他非要带着我过来,如果有人在他之前寻到,他一定是不甘心的……他简直因那谣言失了理智!说不定正是有人嫌他知道的太多,才杀害了他……一定是!”
这姑娘提起自家兄长的模样令人一瞧便心生怜惜,辛珂顾及她的情绪,便将语气放得柔和些:“姝锦姑娘莫要太过悲切,左右现在也进不了都,我们可以陪你去一趟官府。”
梁姝锦含泪的眸中透出几分感激:“姑娘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