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那个……乐阳侯做的吗?”
“不一定。看样子,乐阳侯本想将她控制于乐阳领内,后来不知被什么人用什么办法给调到了京中。但吴连翘此前从未离开过乐阳,很难想象她会与有权力调动囚犯的京中贵人有什么过节,所以,我认为那位贵人是想借吴连翘来挟制乐阳侯。”
“是谁?又要挟了乐阳侯什么?”
江行微微摇头:“目前还没能调查到那一步,我会再试一试,有结果了再告知与你。”
“好,实在是让江官司操心了。”高烈坐在位子上躬了一下身体。
等再抬起头时,江行已经走开了。
“阿音,你——”高烈本想同游梦龙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你认识吴连翘吗?你觉得她被判重了吗?你……能够原谅她吗?
她发现自己不敢面对他的答案。
如果游梦龙说无法原谅的话,她可以违背圣意,违背规则,用黑色的叉号,掩盖掉那份卷宗上朱红的圆圈吗?
所以还是不要问了。
*
若相关案件的卷宗中没有明记,又想要知道是谁出手调度了此案的犯人,对于执掌冬官署的官司来说,虽然有些麻烦,但倒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所有需要知道的情报都在他的权限范围内,虽然不知道会在哪一个环节出现,但只要愿意找,就总能找到。
比如查看库房内是否有此案的副本,比如查询调动前后有无相关联的事件,比如调查吴连翘的探视情况,比如……
在经过种种调查之后,江行发现,自吴连翘被送到冬官署地牢以后,只受到过两次探视,一就是数日前延王世子借他令牌进入地牢的那次,再一就是——吴连翘刚至此处时,宰相左知如曾亲自探视过一次。
所以,如果没有其他更有力的人选的话,左知如就是最有可能下令进行调度的那个人。
那个人,和乐阳侯有什么过节吗?她打算对这个已经受了无妄之灾的医官做些什么?
她……
江行难得觉出些烦躁,他举起茶杯,将里面已经放凉的茶汤一饮而尽,如此还不够,他扯了扯衣领,好让气透得更顺一些,但始终觉得不舒服,便索性离了案准备去沐浴一番。
再回案前,心情缓和了些,点上灯,拿起一册书想秉烛夜读,在翻了数页之后,脑袋却不知不觉地昏沉了起来。
“江太守,我看了你递的折子。此事,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太好了,左大人。若有左大人相助,定能让那作奸犯科之人落马。”
“呵呵,有江太守这样的人为官为吏,真是大厉百姓之福,更是大厉皇朝之福。”
江行出生在大厉南方的一个小镇,母亲是当地商人,父亲则在妻子的支持下开办私塾,是一名教书先生。
他自幼跟着父亲学习诗文经典,很小的时候就展现了才学上的天赋,虽受母亲耳濡目染,却不愿经商而立志入朝为官。因为男子身份,以及出自偏远,在外求学之路屡屡受挫。
尽管如此,他还是凭借自身才干,在考学之中脱颖而出,十八岁时被任命为西北一郡的太守,并将父母一并接去。江母在当地开辟了新的商路,江父则继续兴办私学教书育人。说得上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任上第二年,江行发现当地一起严重的贪污渎职事件,对方利害牵涉过多、盘根错节,而江行新官上任、势力单薄,不仅无法挫动对方筋骨,还反受要挟迫害,江母甚至也因此丢了性命。
在江行悲痛万分又束手无策之时,偶然遇上来此地办事的宰相左知如。最终,他借左知如之手,彻底清算了当地错综势力,将贪赃枉法的官商一并捉拿归案,亦成功为母复仇。
此事前后花费四年,案情之深惊动朝野,江行本人则因此连受提拔,又过两年,于二十四岁便官至冬官署官司,可以说风光无限。
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是从左知如向他伸出了那只手开始的。
本就模糊不清的背景瞬息万变,最终面前的人不知在何时变更了样貌。
玩世不恭的王世子揉着脑袋站在对面,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江行登时被吓醒了。半晌,才扶着额角回过神来。
身旁的灯火摇曳了一番,他挤了挤睛明穴,才发现自己就这么坐在案前,握着书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