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眠带着侍女侍卫,同何太医一道,赶去了谢衍院子。
先前去他那荒院时,心中总是想着到时他会不会出手伤人,她要用怎样的姿态示好,要怎样让谢衍相信她。
那时从不觉得这一段路长。
现在走在这九曲回廊,一路鸟鸣花香,谢眠却总觉得这路没有尽头。
等到推开那扇不堪重负的木门,见到谢衍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谢眠的心沉了下去。
她着实想不通,这样的谢衍,连活着都不愿。
怎么会做出逼宫的事呢?
何太医一脸“老夫就知如此”的模样,一边为谢衍诊脉,一边唠叨,“昨日老臣要为九殿下上药,他说不用,老臣便留下药来,可见他自己是一点药没有用。”
“若不是昨日只留了药方,遣徒儿来送药,他今日定要交代再这。”
谢眠心中一急,便要去看他到底如何了,却见他后背伤痕累累,最突兀的大抵是昨日那道鞭伤。
伤口已然青肿,连带着伤口四周泛着紫色。
她目光下移,谢衍看着单薄,但哪怕已然陷入昏迷,也能看出他身上如同流水一样线条流畅的曲线,从上收拢至腰间。
露出的肌肤,如同她曾见过的锦缎,在稀薄日光下发出莹润光泽。
谢眠突然觉得脸热。
她心跳加速,怒斥自己真不是东西啊,那可是九弟!打开窗子想吹吹风,散了心中热意,第一眼便见到吊在窗口的蜘蛛丝。
再望向窗外,是毫无人气的、毫无美感的杂草堆。
整日待在这样的地方,又怎么能让人开心的起来呢?
谢眠长臂一挥,让侍从们扫落蛛丝,铲除院中杂草,她则拿着何太医开的方子,亲自熬药。
药容易熬,却不容易喂。
不管何太医怎么掰开谢衍的嘴,才倒进去的药立刻便被吐了出来。
“阿娘,阿娘。”
谢衍闭着眼,一直在喊阿娘。
一起坠落山林的那个夜晚,谢衍发着高热,也喊了一夜阿娘。
他嘴上说,蝉娘是这个世上最想让他去死的人,说得那般恨她,可他心底最依赖的,也是蝉娘了。
这碗药,终是半灌半吐的让谢衍喝下。
何太医为他施针上药后,长舒了口气,“九殿下几日前那场高热,没能好好养着,昨日受伤又置之不理,一下便把那高热引子牵了出来。”
“这一次,格外凶险,须得让人看着他退热,再守着他吃药上药,才能稳下来。”何太医捏了把胡须,“公主放心,老臣待会便把小徒儿遣来。”
谢眠应下,她着人送何太医离去,站在了床边伸手触了触他滚烫的额头。
“阿娘,阿娘。”
“谢衍,你阿娘已经不在了。”谢眠也不知他能不能听到,自顾自说了起来,“她没法护着你,也没法伤害你了,知道吗?”
一颗泪珠从谢衍眼角滑落,“阿娘……”
“虽然阿娘不在了,但是阿姐在,阿姐以后会护着你的!”谢眠拿出帕子,擦去那滴泪,“只盼你活得长长久久。”
后半句被她吞了下来:往后得势,留我一条小命。
何太医向来被称为京中妙手,约莫两个时辰,谢衍这热已然退了。
小徒弟及时赶来,战战兢兢地见过公主,承诺定然好好照顾九殿下。
谢眠正准备离开,刚一起身,手却被人攥住,像是溺水之人攥着救命稻草一般,怎么也抽不出来。
她与小徒弟面面相觑,试探同昏死的谢衍说道,“阿姐不走,明日再来看你,乖啊……”
说了两遍,毫无效果。
可恶啊!
谢眠老脸一红,将帕子往谢衍手心中塞,见他下意识地握紧帕子,松开对她的钳制,才舒了口气。
侍从们的动作十分利落,谢眠走出房中,竟已认不出这是原来的荒院。
只是眼下这院子中什么都没有,空落落的,让她看着怪难受的。明明院外,就有一棵海棠花树。
谢眠亲自挑了一枝花树上长得最好的花枝,笨拙地用小铲子将土挖开,手将这支海棠花,栽进了土里。
这个位置,是她特意找的。
只要一推开窗,第一眼就能看到它。
侍女有些不解地问道:“公主,再过几日,我们便要回宫了,您现在栽下它,等来年怕是已经不见了。”
“不会不见的。”谢眠满是信心地说道,“如果不见了,来年便再种一枝便是。”
她栽好枝桠,又吭哧吭哧拿着小铲子将土填了回去。
眼见功德圆满,谢眠站起来,往紧闭的窗户那看了一眼,带着侍女离去。
而房间内,谢衍躺在床上,手指攥紧帕子。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