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升起,阳光斜着射进来,照在窗棂上一片黄铜色:天亮了。
请将军等王妃梳洗。胡珠边喊,边从脚踏上跳起,拿起木梳,开始为朱涟篦头。
晨光熹微,天色尚早,侍女们还没有起身,没有人搭把手,胡珠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打开首饰盒,被朱涟止住,以示不用繁重首饰。
因昨夜是和衣而睡的,发髻繁乱,只要将几缕乱发梳上去即可;衣裳褶皱,脱下换上一件新的不带褶皱的外衣,再整理整理衣带,就不会显得那么急乱。
正忙着错不开身,听见小厮说道:还请王妃快些,将军马上要出门上朝。
因时间上实在来不及,朱涟示意胡珠只要挽一个简单的发饰,再从衣柜中胡乱拿出一件大氅裹着,没几步走至门边,打开门。
只见熹微晨光下的沈嘉树身着甲胄,全副武装,是马上去上朝的装束。
朱涟抬头看一眼天色,刚出生的太阳尚且泛着红彤色,问:“昨夜议事太晚?”
沈嘉树言出必行,昨晚说要来却没有来,朱涟一想便知:恐怕是议事一直脱不开身。
“才结束。”沈嘉树回答完以后,与朱涟两人一起看会儿美丽的朝霞。
只见旭日朝阳,冉冉升起,照耀得世间万物都像渡上一层红到偏黄的金箔,煞是美丽。
只是,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需要议整晚,议完事以后马上上朝,可见事情紧急。
看来议完事,沈嘉树穿戴整齐,马上就来找她,朱涟仔细瞧瞧沈嘉树的脸色,神采奕奕,一点儿也没有露出疲惫神色,看来这些习武之人体力惊人。
“其实没什么,只是我昨日突然明白,王爷暴力输出,是为止灵魂的痛。”朱涟终于逮到机会,将昨日盘旋在心中的想法说出。
想要什么却得不到,还是会痛的。
王爷千奇百怪的心理,以折辱他人为乐的行为,都是为缓解他灵魂的痛楚。
昨日之前,朱涟看王爷,只觉得他闲散从容,不理解他有什么缺失,如今明白:
原来王在爷觊觎不属于他的皇位。
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妄想着得不到的东西,都会使心浸入鸩毒之中。
沈嘉树意料之中地冷哼一声:“他得不到不属于他的东西,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即便是他疯了,也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
什么都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正当理由。
真正善良的人宁愿自我伤害,也不愿意伤害别人,若是打着幌子,这些事后为自己开脱的人,怎么配与金子般的品质相提并论。
沈嘉树的态度,朱涟不是不知,若只是明白王爷心里在想什么,有什么必要特意和沈将军说,接下来才是朱涟要说的重点。
“我知道。那么将军呢?将军在沙场愤血,不留余力地为边关百姓谋福祉,控制不住地帮助别人,也是,”朱涟说着说着,不自觉地牵住沈嘉树的衣袖,一张小脸仰着头,目光极为专注,“是哪里痛吗?”
原来这一句,才是朱涟思索一整晚想要问的。
此刻的朱涟松开裹着的大氅,绳结松了,下滑一大半,大氅下露出昨日穿的外衣,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一个发髻,垂下一两缕头发。
朱涟在沈嘉树面前一向注意礼仪,鲜少如此衣衫不整的模样,话语行动中的关心扑面而来,想忽视也做不到。
这十几年里,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问过沈嘉树,是不是哪里痛。
“有没有人曾经说过王妃五感敏锐,心思玲珑。”沈嘉树后退一步,将衣袖从朱涟手中扯出,自顾自地说:“快迟了。”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望着沈嘉树远去的背影,朱涟松开手中紧紧攥住的衣袖,不禁怅然若失。
当时只道是寻常是指重要的事情发生前,没有预兆;发生以后,无能为力;而在发生时,人甚至不能察觉到这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胡珠就站在两人身后几步远的距离,是以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疑惑地问:“小姐和沈将军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因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话语,是以交谈时端王妃与沈将军也没有特意屏退左右,离得近的侍女小厮虽然听见主子的话语,可是都和胡珠一样云里雾里。
虽然端王妃和沈将军说话自在不避人,可是在他人看来,这两人似乎在打哑谜,氛围是其他人插不进去的。
“没什么。”朱涟没有注意到侍女们的心思,反而在想:每个人都有灵魂止痛的方式,对于王爷,是将他的伤痛转移给别人;对于沈嘉树,是帮助别人,以止灵魂的痛。
在认识沈嘉树之前,朱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帮助别人,怎么能止自己灵魂的疼痛?但是沈嘉树可以。
那么,她呢?
听闻西域他国沙漠有一种鸟,笨重而不会飞,遇见敌人就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敌人不会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