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满面,再也听不下去。
“对不起陈玄,真的很对不起。”
她是真的恨那个自卑又高傲的自己,在陈玄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离他而去,既不自信,也不信他。
要不是陈玄主动说起,褚知白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那么深的伤害过他。
她甚至一直以为,在那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里,自己才是受委屈的那一个。
陈玄有些无奈,双臂环过她的背脊,将人紧紧地拥进怀里,低头时,下巴正好蹭在她的发顶。
“怎么又哭了?”
什么叫“又”?
褚知白撑着他的胸口,试图从禁锢中抬起头来,挣扎半晌,后脑忽地一热,整个人像是被他按在胸前,无法动弹。
熟悉的木调香气比陈玄的动作还要霸道,快速充斥了整个鼻腔。
她像是被味道蛊惑,终于坦白了那件耿耿于怀的旧事。
“我很后悔,后悔那天下午转身就走,后悔后来不愿意听你解释。是不是……是不是只要我再多相信你一点点,就一点,我们都不会白白错过好几年?”
陈玄其实能猜到,褚知白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他想过要挽回的,但实在分身乏术。
简单操办后事之后,面临的遗产分配问题才更令人难以接受。
年少气盛的人,眼里最是揉不得沙。
陈脉还有两弟兄,生前不见人,死后倒是都回来了,一面哭诉陈玄可怜,年纪轻轻就要接受父母的离去;一面向陈爷爷卖惨,说这些年自己过得多么不如意,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当年陈爷爷供陈脉读了大学,两弟兄只能受点委屈。
最有出息的儿子走了,爷爷也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叹气。
陈玄抱着陈脉的遗像,冷眼看着从未谋面的叔父,像是想要陈脉在天之灵看清他扶持了十多年的兄弟到底是何嘴脸。
陈玄脑子清醒得很,从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也没打算让他们如愿。
可爷爷老了,又经历了巨大的打击,大概是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竟然真的想要将自己那份遗产转让出去。
陈脉的个人财产,加上抚恤金,加起来也是不小的一笔,也难怪贼惦记。
他是真的无所谓,没了这笔钱,靠自己也能活出个人样。可陈玄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老人到了该享福的年纪,却落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那两个敲骨吸髓的蚂蟥,不把爷爷榨干都不错了,指望他们养老,怕是在做白日梦。
赡养老人的责任落到了即将毕业的陈玄肩上。
那段时间他费了很大功夫,才把这件事情解决。本该属于爷爷的,加上自己那份也全都划到他名下,只是安全起见,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校那天,陈玄撞见褚知白头也不回地上车,他在那颗树下站了许久,回想到底是哪一步慢了。
年少时总以为情比金坚,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任何东西,都是刚极易折。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配不上你。”
背上的禁锢松开,手臂下落,在腰部环住,顺势施力往里一带,褚知白被迫向他靠近,因为太过用力,仰起头的动作稍大,嘴唇擦着他的胡茬过去,很像是在亲吻他的下巴。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迫使陈玄看向她,一字一句,从未如此认真:“你没有。”
没有不配。
陈玄把头埋进她的肩窝,说话时,气息吐在脖颈敏感的皮肤上,痒得人想退缩。
可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的,带着些许落寞,蛊惑着她听下去。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没有钱,没有事业,也没有家。
什么都没有了,怎么敢奢求还能拥有你。
我那天甚至很自私地想,那笔钱是不是可以自己留下,好让我有那么些底气,能够站在你面前。”
她很难想象,伶仃的他当时该有多绝望。
褚知白伸出双手,没有迟疑,紧紧回抱住陈玄,而后在他的背脊处轻拍了两下。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从业几年,褚知白第一次感受到语言的贫瘠和匮乏,除了“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陈玄还靠在她的肩窝不愿起来,听见褚知白言语里的内疚时,下巴重重的在她肩上碾了下。
“别说这个,我不爱听。”
褚知白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于是“嗯”了声:“找个时间,我们回去看看爷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