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她看见陈玄手里冒着气的塑料杯,不忍开口。
“要是觉得太多了兑冲剂喝不下去,就倒掉一些。”
她甚至无法分辨,究竟是陈玄太过体贴,还是他眼里的自己太过娇气。
但她仍旧对他的周到细心很受用。
褚知白有点尴尬,小声辩解:“不是。我不是感冒,只是鼻炎犯了。”
陈玄却想到了在桂花树下看见她哭的那晚。
“所以粉尘太多,也会犯?”
褚知白点头,接过他手里的热水。
总归是他的好意,喝点热水也没关系。
于是一人一个杯子,褚知白两手捧着,陈玄单手拎着,边走边喝。
中秋节一向没什么氛围,只不过今年沾了周末的光,旧街临街的铺面生意都还算不错。
她极少有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的时候。
褚知白习惯了步履匆匆,从一个地方奔赴下一个目的地,无休止的工作,一刻也不得闲。
忽然某一天慢下脚步,周围一切都变得新奇有趣。
比如旧街正中有一处空地,白天没什么人,晚上却有流浪歌手弹唱,引路人驻足围观。
又比如,Bene Bistro会根据节气变换主题,玻璃窗上贴上了玉兔和月亮,店外绿植也进行了更换,路过的时候可以闻到桂花的甜香。
她脚步越来越慢,被路边的各色小店吸引。
可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担忧擅离职守的事情要怎么收场。
甚至十分钟前,在员工间依旧焦虑没能借酒浇愁。
她捧起杯子又喝了一小口,看向陈玄时偷偷地想:是被热水治愈的吧。
陈玄也随她停下脚步,询问:“累了?”
褚知白摇头。
她不累,她清醒得很。
清醒到摇头时余光还瞥见了停在路对面的车。
可她没看见陈玄下意识往前了半步,只是没能挡住她的视线。
管城在前面掉了个头,回来停下时两人都还没来得及撤。
“还不回家?上车。”
她往里扫了一眼,林风致和管叔同都不在,应该是提早回去了。
褚知白松了口气,拒绝管城时很委婉:“我今天不用你送。 ”
管城只是看了陈玄一眼,还没说什么,褚知白就有些受不了了。
在她看来,管城肩负了部分林风致的责任,相应的,也有了部分林风致本该有的权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这个“妈”当得甚至比林风致更称职。
她有时候甚至会担心,哪天自己脱口而出管他叫一声“妈”。
而当下的紧张来源于如果再一次上了管城的车,把陈玄撂在原地,褚知白觉得她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她甚至开始考虑,如果管城非得等她,她又要想个什么理由来拒绝他会比较像样。
好在管妈真就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回视线,驱车离开。
“别看了。”陈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车都看不见影了。”
他一句话说得发酸,只是褚知白没听出来。
“别看了。”陈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车都看不见影了。”
她松了口气,连自己都没发觉地轻松,笑着吸了下鼻子:“那我们走吧。”
“我们”这个词极大地取悦了陈玄,尤其是在她刚刚拒绝了管城的情况下。
至于去哪里,他问完这个问题,只从褚知白的眼里看出一片迷茫。
她按部就班地上班生活,除开某些时候会出外勤,基本就是公司公寓两点一线,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就连放松时去酒吧,也大都跟季枫一起,散场后各自回家,不曾在外游荡。
旧街的行道树被修剪成圆形,缠着白色的小灯串,隔着马路看的话,很像一个写意的月亮。
灯串闪动,她想起两人分手前的那一场毕业旅行,站在关口回望时,也是这样的灯串,一片一片的,连成海洋。
那时的她过了关,就像是灰姑娘身上的魔法消失,灰头土脸地面对现实。
在澳门与他游玩的那几天变成了经年累月的梦。
会不会今晚也是一样,梦醒了,就要继续灰头土脸地独自生活。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一直一直,就只做一个逃离尘世的梦。
褚知白搜肠刮肚地想了许久,都没能得到一个答案。
既然如此,那就祈祷梦醒时,不要太落寞。
她想,有一个地方,可以满足她的愿望。
“去最好的酒店吧。”
褚知白脱口而出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到这句稀松平常的话在夜里,让一个男人听来有多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