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存……”金淑椒终于开了口,却也只是近乎不可闻说的一声。
净存早已然转过身去,走到一边,只给淑椒一片背影。
囚牢里,烛火明亮,随风微微晃动,恰恰多添上一分,在净存端正的身姿之上。影影绰绰间,唯有净存所处的一小块地方,泛起丝丝缕缕纤弱的光亮,似是从彩云身后的晚霞,从中渗出些许的天光。
江裴则是立在远处,远远望向金淑椒,一脸凝重神色。
她见净存走近,也向前踏出一步,只是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淑椒。江裴偏过头,凑近了些净存,仿佛是开口说了什么。
只是淑椒听不见,也不该听见。
净存则是冲着她说了几句,似乎是勾起嘴角,莞尔一笑,便低下头去,不再说些什么了。
是时,金淑椒转过头,瞧见一只才换上不久的蜡烛,她知道,那般粗细的蜡烛,烧过两寸便是一刻钟。
道不明时辰过去多久,淑椒总以为是许久,可复又探看那只蜡烛时,也不过是烧了半寸有余。
江裴从房中走出,面上一动也不动,看不出分毫颜色,手别在背后,房间的木门轻轻阖上,才朝着淑椒悠悠走来。
“起来吧,小公主,还非要讨人来抬么?”
此时,淑椒正跪坐在地上,江裴行路而来,居高临下,并不垂眸看她。
暗处忽然走出两人,狠狠摁住淑椒的两肩。
金淑椒只是被迫昂起首,一双眼中眸光晃动,本能流露出几分恐惧,但很快便如香火的青烟一般,消散而去了,只余下一片寂寥灰烬。
江裴俯首,淡淡吩咐道:“把她‘照顾’好了,可不许教她跑走了。”
江裴轻哼一声,淑椒瞧得清楚,她撇撇嘴,复又浅浅一笑,开口说道:“你说,她怎么就能这般狠心。换做是我,纵使你剐下玉臂之上最嫩滑的肌肤,我也未必能做到如此。”
“你说呢,小公主,是不是?”江裴俯下身,凑近金淑椒说道。
金淑椒听闻此言,唇边动了动,深深咽了口唾沫,眉间微颦,眼神则是苍白着,面色凝滞,渐渐显出些难掩的慌乱。
淑椒忽然偏过头,向墙上的烛火望了一眼。
江裴自然不容许她如此,迅疾捏住金淑椒的下巴,用劲掰过她侧过去的脸,双目闪过一道狠戾的光,胁迫道:“你给我瞧好了,换成是你,能做到这种程度么,做不到,就给我跪在这儿,认认真真地听,直至你能做到为之。”
金淑椒大抵真是被惊着了,由着眼眸向上望去,而显得眼尾的弧度更加分明。
非要说,她原也不能算是风华绝代那一式的美人,就是一双眼睛生得娇俏,天生成的楚楚可怜。
二人对望,对方的双目都瞧得真切,淑椒睫毛被泪水打湿,愈发突出其间的卷翘。
“你难过什么,你有什么什么可不甘心的,净存也罢了,她那都是自愿的,我呢,我可是平白无故被你二人拖下水的。届时不单是你,我也得被迫逃命,金淑椒,你害了多少人,你究竟知不知道?”
江裴就是在金淑椒面前说的,究竟说的些什么,她都听得真真切切。
“所以,为何,为什么要救我?”淑椒哽咽道。
江裴闻言,忽然烟眉紧蹙,她抬手,开掌便砸在淑椒脸上。
“方才净存没告诉你么?还是你根本没听进去,连将死之人的言论都不尊重,迟早会遭报应的,你!”
可金淑椒同江裴在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中,注意到的都是从身后房间中传来的惨叫。
只不过是一瞬的凝滞,淑椒促然挣扎起来,“净存,净存,江裴,你放我过去!”
江裴匆忙捂住她的嘴,骂道:“吵什么,你想让她的死白费么?”
淑椒渐渐睁大双目……
金淑椒忽然起身,脚上还未包扎完全的布条为之所牵动,垂在地面上,她便拖曳着一条破布向前奔走而去。
泪水飞逝在风中,她的耳畔不住地回荡着的,是从那小房间中传来的,重石砸碎骨头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