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满意,对不对?”
“嗯,是,你说得对。”道武敷衍道。
“这样干活才是长远的出路,”田麻子继续谝能道,根本就没注意到桂卿此刻恨不能一刀弄死他,“才对得起老少爷们们。我不像有的人张口闭口都是‘齐不齐,一把泥’,什么事都穷糊弄,只管一时不管一世,那样的事我从来不干……”
天色已经全黑了,田麻子瘦瘦高高、东摇西晃的身影在桂卿眼里看来更像是一个青面獠牙、缺魂少魄的野鬼了。他对这个人简直厌恶和痛恨到了极点,恨不能立即招来黑白无常拿了这厮的性命扔向地狱。
“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他在旁边戴着白线手套,一边摸黑清理着建筑队用不着的碎石头,一边在心里暗想着,“都是一个庄上的人,就算同行是冤家好吧,他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糟蹋人家宫胖子的名声啊,这个※※难道就不怕宫胖子以后找他算账吗?”
“噢,对了,”他转而又想道,“他既然敢这样讲,那就是摆明了没把宫胖子放在眼里,或者说连宫老头都没放在眼里,同时压根就不怕俺达会把他这个话给传出去。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幸亏先前俺家没找他干活,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能使出什么坏点子呢。”
桂卿一家人干了一天的活,本来都很劳累了,再叫田麻子这么一搅合和闹腾,就更觉得身心难受了。道武不冷不热地陪着田麻子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不再言语了,他摆出自己惯常的木讷迟钝的样子想让田麻子自己识趣,好赶紧走人,少在这里放熊屁。春英虽然平日里嘴巴也挺厉害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因为惧怕田麻子,还是由于不想在盖屋的时候多事,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任由对方褒贬自己家请宫胖子干活这个在对方看起来极其错误和愚蠢的举动。而桂卿在暗自恼怒和恶心了半天之后,又因为暂时摸不清田麻子的来意和底细,所以也不好直接说什么,只好静观事态的发展变化。现在的气氛就是这样不尴不尬、不腥不淡的,让桂卿一家人感觉很是难受。
终于,在把道武先前给的那根孬烟吸完又接着吸了一根之后,田麻子这个※※※※才带着变态兼扭曲的满足感和令人作呕的成就感得意洋洋地兴致盎然地扬长而去了,把自己那充满了熟石灰味和臭汗腥味的身躯七拐八绕地融入到黝黑、浑浊、黏稠的夜色当中去。桂卿在等田麻子走了之后才把挂在南墙上的电灯弄亮,他怕亮早了电灯再把对方给留住的,那个猪狗不如的人。
又随便忙活了一阵子之后道武两口子就回前家做饭去了,只留下桂卿一个人在这一片两敞的院子里照看着。等他们吃过饭之后道武会来替换桂卿的。
美丽的夜色最容易使人沉静下来,桂卿很快就忘记了不速之客田麻子带来的不快和恼恨。他端坐在南墙根一块铺着薄薄烂麻袋片的水泥板上,惬意而散漫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畅想着新屋盖好之后的漂亮样子。那盏40瓦的灯泡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地照耀过如此广阔无垠的空间,所以显得异常明亮和温暖,仿佛这是世间唯一的光源。
如果此刻有一只通人性的大鸟从山村的夜空来俯瞰地面的话,那么它身下的这个小院子此时就像一个辉煌灿烂的热闹煊赫的宫廷舞会现场,或者像一个烽火连天的炮声隆隆的古战场,只是舞者或者战士都已经离开多时,只留下寂静无声的场地和那曾经壮怀激烈的情绪高昂的令人惆怅万分的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