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要我说,武林盟主也没什么好当的。”小童见他和善,不由多说了两句,“十年来,春不迟起码刺杀了秋盟主三十多次,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啊,就是这么禁不起考量。”
李朝行肯定的眼神让小童愈发起劲,他一面推开宣文阁的房门一面继续道:“要说他俩,当年那可是过命的交情,春不迟甚至给秋盟主挡过刀,留下了一辈子的隐疾,但谁又能想到,区区一个盟主之位,竟让这对胜似亲兄弟的兄弟反目成仇。”
“这不,春不迟又约了秋盟主十日后一决生死。”小童摇头晃脑,“就算是侠者风范如秋盟主,也受不了这样频繁的骚扰吧。”
“他会赴约么?”李朝行道。
“我可揣摩不透大侠的心思。”小童嘿嘿一笑,“不过这事儿已经传遍了金都,据说春不迟这一次,可是有备而来。”
李朝行对这种明显是说书人那里听来的说辞不置可否,小童离开后,李朝行教了几个阿琳达看不懂的字词,两人稍作休整。
宣文阁内倒是有两张床,省去了他们不少麻烦。
这边安静祥和,而另一边,气氛却是紧绷。
月明星稀,无风无云。
一人月光伴身,背手而立。
他的剑深深插进了松软的泥土里,剑刃钝重宽厚,空气在其周围,都显得凝涩。
“秋勿晚已到达金都,现居通闻楼。”
“只他一人?”
“只他一人。”
春不迟扯动嘴角:“再好不过了。”
冷白的月色将他照得通透,春不迟与秋勿晚年龄相当,但生就一副清雅容貌,杏眼琼鼻玉面如瓷,初看竟似女子一般,有戾气聚于他一对秀眉中心,如一抹浓稠的墨缀在白玉盘上,甚是邪异。
“尔等再把阵法排演一遍。”春不迟道,“十日后,本座取他狗命,以祭杀父之仇。”
……
“就它吧。”
摊主收下铜板,将一只猫咪面具摘下,递给一名高挑清俊的后生。
那后生俯身,轻轻把面具戴在女孩脸上,细心地为对方系好带子。
“你妹妹很适合它。”摊主道。
后生直起腰,一双平和的眼自上而下地望过来:“哦?”
“他们都很可爱。”摊主解释。
后生挪动视线,朴素无华的面具下,少女闪烁着灵光的眼愈发夺目。
“谢谢。”李朝行点头。
摊主没有再搭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名客人不似寻常百姓家,便识趣地住了口。
阿琳达伸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她好奇地按着猫咪面具,似在感受其细致的纹理,而狡黠的眼在手掌后囫囵一转,在看到什么后满意地收回目光。
“放花灯咯!”华灯初上,枕魂河畔,一声抑扬顿挫的吆喝引得无数人侧目。
枕魂河自金都城内穿过,其名由来已不可知,自大玟建都此处,这条河便被视作祥瑞。
男女老少,各有所愿。人们买下纸灯与小船,在灯上题好字后将它们放入河中。
星星点点的光华连珠似的串起,如一条不见首尾的蛟龙,随着水波的起伏弓背屈爪,腾于暗沉之上,驱开漫无边际的晦色。
李朝行把笔递给阿琳达。
阿琳达见过对方执毫画符,因此握笔的姿势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她歪过头注视着明亮的兔子灯,跳跃的灯火一簇簇落进眼底,晕开热烈的颜色。
她写完后,将东西还于李朝行,而李朝行未作思量,提笔即是。
很快,载有两人心思的花灯搭着小船,稳稳顺着枕魂河一路漂远。
“咕?”
李朝行低头,他的脸隐在灿烂的花火中,唯有一双眼,些微地折出光彩:“阿琳达想知道我写了什么?”
阿琳达拉过他的手,在其透着凉意的手心写了几笔。
Never shut your eye till the sun is in the sky。
阿琉克斯诫言——永不合眼,直至黎明。
她偏过头去瞧李朝行的反应,想以此判断自己这几日的学习成果如何。
李朝行却蹲下了身。
他取出一枚铜钱,在细软的河滩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词句。
“朝随稚子去,行尽还少年。”
盛大的灯流汩汩不息,月如纱,兽游踞,年轻的走尸抬头,与及世不久的吸血鬼对视,灼热的河水舔舐他们的衣袍,卷着河沙将题字遍遍镌刻。
没有谁提及对方,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牢固地恪守着某条不可见的界限。
放完灯后,两人又逛了一阵,渐渐走至长街尽头。
此处灯火不再,黑漆漆的建筑蛰伏于夜幕中,隐约可见狰狞的棱角。
李朝行手中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