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异域歌音响起,带着中原不曾有的热烈。
这些西域人,打仗不行,跳舞倒是好看,也只能沦为取乐的工具了。我看着飞旋裙角下露出的白皙,心中没由来地想着。
厅堂里欢声笑语,唯江止那边依旧清冷,不少舞姬前去劝酒服侍,都被他无声婉拒。这家伙空有一副好面皮,却如此不解风情呐。
那酒仿佛不是酒了,而是水,被他一杯杯慢慢倾倒在嘴里,丝丝辛辣都埋在波澜不惊的面皮下。
罢了,下次绝不硬拉他来了。
我走过去问他:“平潮,要回去吗?”这里待着无趣,不如早些回家休息。
江止面色如常地饮完杯中酒,朝我点头,然后起身朝门外走去,前两步还四平八稳,紧接着一个踉跄吓得我忙去扶住。他颇为懊恼地推开我的手,坚持自己走,步伐晃悠,却看得出主人的竭力克制。
我忽然想笑,却只能拼命忍住。
江止大我四岁,我母亲与他父亲是兄妹,我该唤他一声表哥。打小我就爱跟在这位表哥屁股后面,他爱玩闹,也是个上房揭瓦的主,总会帮我从宫外捎带糖葫芦、梅花糕、金丝饼、竹蜻蜓……
时间真奇妙,竟把这么调皮的人琢磨成老气横秋的样子。
不知不觉,我都快二十了,父皇前几日还找我谈冠礼的事,说是要请国师为我加冠取字,还让我挑选建府的地方。到那时候……我这金吾卫的闲差也当不了了——哪有亲王在戍卫皇宫的军队里当差的?这不是……瓜田李下,招人弹劾嘛。
一想到这些破事,我就心烦,那些大臣一天天正事不干,就想着争权夺利,市侩的嘴脸让我恶心。
走出月下楼,才发觉外面下着细雨,江止站在挂满六角信灯的屋檐下,望着街道发愣。
月下楼的小厮递来油纸伞,我接过和江止并肩而立。
“平潮,你没带人来?”我向暗处招手,立马有两个劲装男子走来行礼,“你们送江将军回去。”
“是!”二人低声应诺。
江止罢手,同时推开我递去的伞。
“不用,我想自己走一走。”江止静默片刻,笑了一下,唤了我的字:“长清,你知道我的江湖是什么吗?”
刀光剑影?诗酒快意?行侠仗义?日月河山?佳人曼舞——我脑里划过无数个念头。
“我的江湖是一个骑着马的红衣女子。”江止的神色明明还是那般平淡,但我总觉得他在伤心,他说:“那日,她打马而过,就撞出了我的整个江湖。”
江止没说话了。
他转身走入雨幕,汇入人流,两三秒就看不清了。